5、李夏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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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李夏梅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p>

谣言被重复千遍，竟然真能变成真事……”周昌眼神幽幽。</p>

“是这样子的。”周三吉闻声，迟疑地笑了笑，道，“我幺孙儿怎么说话还文绉绉的？跟你从前可不太一样。”</p>

他顿了顿，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你那个还没过门的婆娘……现在应该不是想魔。</p>

它现在要是想魔，这出戏唱不下去——想魔一露面，肯定得有人死，就像李夏梅……一般时候，活人看不到它们有理智、讲道理的模样，就像人不会跟要被宰的猪讲话一样。”</p>

“想魔没有理智？”周昌皱眉问道。</p>

周三吉摇摇头，道：“据说它们杀人，就是为了维持自己的理智。</p>

但它们有理智的时候，又和正常的事物没任何区别，不会叫你看出来它们是想魔。”</p>

“也就是说，那个‘纸脸’只是现在不是想魔，但不能彻底排除它是想魔的可能性……”周昌明白了周三吉的意思，他还想向周三吉询问更多与李夏梅、与想魔相关的事情，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骚乱。</p>

他趴在周三吉的背上，跟随周三吉转回身去，就看到孙延顺和其两个徒弟丢下棺材，慌张地散开来，只留下较瘦削的那个徒弟站在原地。</p>

那徒弟手里拽着一道长长的条索，仰着头，张大了嘴往头顶的大树树冠上看去，他嘴里大叫着，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眼，如筛糠般颤抖着的身体，显露出他的惊惧！</p>

长长的条索，在黑暗里只能看到微微的暗红色。</p>

有些粘稠的液体顺着条索涂满瘦青年的手掌。</p>

周三吉将腰上的马灯解下来，往前一杵，周昌便看到那条索上粘连着黄白的脂肪，一路延伸到了瘦青年头顶的树冠上。</p>

树冠上挂着一个荡悠悠的‘人’！</p>

那根条索——那条肠子就是从那个人的腹腔中滑落下来的！</p>

此时还有暗红的鲜血，不断从挂在树冠上的那具尸体腔子里‘啪嗒’、‘啪嗒’地滴落，滴了瘦子满头满脸，将其一张脸也染得血红！</p>

“啊！啊——”</p>

“他肚子里只剩肠子了！”</p>

“有东西掏走了他的内脏！”</p>

众人乍见树顶上的尸体，都惊恐大叫了起来！</p>

那瘦子还兀自抓着滑腻腻的肠子，他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身体打着摆子，手里的肠子跟着哆嗦，引得树顶上的那具男尸也不停摇荡着。</p>

树枝乱颤，染血的叶片纷纷坠下。</p>

周昌看着那具腔子里空空荡荡的男尸，蓬乱的头发遮住了它的脸，周昌看不清尸体的五官。</p>

他瞳孔震动着，猛地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投向了周三吉——周三吉的身躯微微抖动着，内心远没有表面上这么平静！</p>

“爷爷。”周昌控制着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舒缓，轻轻地呼唤着周三吉。</p>

然而周三吉即便听到他的声音，却仍在发愣，没有任何回应。</p>

“爷爷。”周昌加重了语气，微微晃了晃手里的幡子，“我们就这样干站着吗？”</p>

“嘶——”</p>

此时，周三吉猛地吸了一口凉气，终于回过了神！</p>

老者面上还残留着些许空茫之色，但他总算不是呆站着了——周昌刻意压低的声音，徐徐递进他的耳朵眼里，让他的眼睛跟着寻摸到目标：“爷爷，那个瘦子腰上别了一把刀……</p>

拿那把刀，割掉他手上的肠子。</p>

把马灯放下吧……</p>

看不见，就能少些害怕。”</p>

周三吉嘴里咕哝似的答应着周昌的话，依言将马灯重新别在了腰上，继而迈步朝瘦子奔了过去。</p>

众人不曾留意到周昌与周三吉说了些甚么，只见到老端公点着头，忽然收回马灯，大步走到瘦子跟前，一下拔出了瘦子腰间的匕首，猛力划了几下，割断了那一截肠子！</p>

灯暗下去。</p>

树冠里的情景在众人眼里变得黑乎乎一片。</p>

肠子仍在半空中摇荡，但终究不再被瘦子拽在手心里。</p>

众人仍在发愣，只隐约听到一个青年低沉的声音：“爷爷，给他醒醒脑……”</p>

“怎么醒？”老者的声音里全是没回过劲儿来的茫然。</p>

“打他几耳光。”</p>

“对！”</p>

周三吉猛地拔高了声调，一手托着周昌的身体，另一只手高高扬起，‘啪’地一巴掌打在瘦子脸上，他嘴里犹在骂骂咧咧：“日丨你鬼丨妈！</p>

死人你们这些狗丨日的见得少了？！在这儿装模作样！</p>

铲你两耳屎，叫你龟儿子醒醒神！”</p>

瘦子被周三吉来回两巴掌打得摇摇晃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p>

但至于此时，他喉咙里那些含混的音节，终于连成了断续的言语：“天哎——天老爷哎——我、我都不知道怎么了，脚绊了一下，顺手抓住旁边的树藤——我还以为，我以为是树藤嘞——</p>

哎！</p>

哎——我喘不过气儿”</p>

“喘不过气躺你家先人板板里头去嘛。</p>

那儿凉快，你好顺气儿！”周三吉又将瘦子一通乱骂。</p>

这样直接的咒骂声，反而唤醒了黑暗里些许的活气。</p>

众人哆哆嗦嗦地聚集在了周三吉爷孙身边。</p>

“来个人，把他搀起走！”周三吉向众人喝道。</p>

但几个人看着瘦子满手满脸的血，却都不敢碰他。</p>

周昌见状，开口言语，语气深沉：“现在是你们给钟馗大爷送亲，你们在这儿磨磨蹭蹭，是想耽误钟馗大爷家里的喜事？真觉得钟馗大爷心善，甚么时候都肯出手？！”</p>

他话音落地，两个青年慌忙去抬新娘子的‘喜轿’。</p>

剩孙延顺一人，他无奈地叹口气，只得伸手去扶坐倒在地的瘦弟子。</p>

那瘦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股尿骚味就从他身上飘散了出来。</p>

他屁股后头的衣衫，被尿水浸湿了大片，此时还有尿液顺着他的裤脚，不停往下淌落。</p>

“我、我憋了一路了，这下没忍住……”瘦子期期艾艾地说道。</p>

众人看着他，俱不作声。</p>

气氛是铁一般的沉凝。</p>

周三吉先前对众人千叮咛万嘱咐，令他们不要在路上解手，甚至连放屁都得憋住，可这瘦子被树上的尸体一通吓，终于还是当场被吓尿了。</p>

……</p>

一行人重新出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