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小娃娃，肚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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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小娃娃，肚子疼

周三吉爱护地看着周昌，将腰上一串钥匙解下来递给了周昌，口中道：“这是咱们那一间房子的钥匙，你、你知道咱们在哪儿住着吧？</p>

从这儿出去以后，你往西边走。</p>

咱们住的那个地方叫‘青衣镇’，你到青衣镇以后，随便找个镇上的人打听打听，问问他周老端住哪儿，他就会给你指路……”</p>

老者事无巨细地嘱咐着周昌，像是在交待临终遗言。</p>

他听着犬吠声愈发地近，神色忽然一正，注视着周昌道：“你能动了，爷爷就可以放心地走了——”</p>

“往哪走？”周昌皱着眉问，他猜到了周三吉的想法。</p>

对方还是被孙延顺说动了，准备用牺牲自己的方法，请神来帮周昌过关。</p>

周昌垂着眼帘，压着嗓音道：“我跟你说过了，我有办法，说不定可以帮咱们躲过李夏梅的追杀。”</p>

“你能有啥子办法？”周三吉加快了语速，“你晓不晓得？只要我们还会喘气儿，还能动，那个李夏梅，它就能闻着味，听着声撵过来！</p>

只有借来神明的势，才能遮住咱们发出的动静，散出去的味道！你才能跑得脱！”</p>

周昌闻声一愣。</p>

类似的话，他听孙延顺先前说过，只是当时没有注意。</p>

他想到孙延顺那个瘦徒弟半路被吓尿了裤子——钟馗不再遮护大家以后，瘦子因为尿了裤子，所以他身上散发出的味道最为浓郁，以至于李夏梅出现之后，首先杀死的就是他！</p>

周昌沉默了片刻，他再抬起双目看向周三吉，眼底一片漆黑：“没有关系，我的办法是杀死李夏梅——它死了以后，总不可能再闻到活人身上的味道，听到我们走动的声音了。”</p>

周三吉望着两三步外的幺孙儿，微张着嘴。</p>

看着眼前的人，他无法将其与自己记忆里的孙儿联系起来。</p>

这个‘周常’，让他觉得陌生。</p>

此种陌生感，先前就已经出现在了周三吉的心底，只是彼时他还能自己找理由将这种陌生感粉饰好，遮掩住，可随着方才孙延顺与他一番争吵，那些他先前努力忽略、掩饰的种种细节，终于都纤毫毕现——他再不能遮掩甚么了。</p>

“你——”周三吉嘴唇微颤，有些低沉的语调，陡转得激烈，“你怎么不听啊！</p>

我跟你说过，你杀不了想魔啊！</p>

它是‘想魔’哇，念想里生出来的鬼，你莫要觉得你现实里拿把刀，就能砍到它了啊——你都伤不到它一点儿！”</p>

周昌面上笑意不改。</p>

他清楚只凭手里的刀，自然不能杀死想魔。</p>

他引为依仗的东西，其实是覆盖周身的这件衣裳。</p>

想魔是念想里生出来的鬼，它的力量却可以作用于现实。而这件透明丝线衣裳，同样只存于周昌的念想里，但又能作用于现实。</p>

现实里的事物无法对付念想中的‘想魔’，念想中的这件衣裳，或许可以。</p>

“你有几成把握能够请到神？</p>

又有几成把握能够保证请来的神会帮助咱们？”周昌注视着周三吉的双目，出声相问。</p>

周三吉这时垂下眼帘，明显迟疑了起来。</p>

他不回答周昌的问题，反问周昌道：“那你喃？你对你那个办法又有几成把握？”</p>

“一成都没有。”周昌坦然回答，“你对你的办法也是一成把握都没有吧？只能姑且一试而已——姑且一试，还是先试试我这个办法。”</p>

他不再与周三吉多言，猛地抬起脚，踹翻了支棱着耳朵听爷孙俩对话的孙延顺。</p>

周昌手里的朴刀跟着撩过孙延顺的膀子，孙延顺膀子上登时血流如注！</p>

这变故猝然而至，孙延顺反应不及，他惨叫数声，试图挣扎逃脱，然而周昌一只脚已经死死踩在他的胸膛上，令他动弹不得！</p>

他看着周昌那张惨白的脸，直有一种如见天敌一般的恐惧，惶恐无地地求饶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p>

周昌眼神冷漠，他屈膝跪压在孙延顺的胸膛上，丢下朴刀，双手锁住孙延顺胡乱摆动的双手，将孙延顺翻过身去，拿绳索反绞住了对方的手脚。</p>

这番动作，他做得并不熟练。</p>

但他此时气力极大，手掌好似铁钳一般，随便就能制住孙延顺，是以他在转眼之间，就缚住了孙延顺，像捆一头山羊一般，将孙延顺捆了个结实！</p>

孙延顺犹在如上岸的鱼一样板动着身躯，鲜血染红了他半边肩膀。</p>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分外刺鼻。</p>

此前的瘦子因为被吓尿了裤子，成为第一个被李夏梅抓住杀死的人，今下孙延顺半边身子都染了血，亦最可能成为李夏梅首先锁定的猎物。</p>

周昌拎起朴刀，带着周三吉躲在了几步外的大树后头。</p>

萦绕在三人耳畔的犬吠声，在片刻之后，忽地寂静下去了。</p>

一股雾气漫过野树林，雾气里，似有人影绰绰。</p>

那些细长的人影，拖着长长的毛发，在雾气里摇摇晃晃。</p>

飘忽的人影，声音细细地唱着歌：“小娃娃，肚子疼，找老冯。</p>

老冯不在家，就找他娘仨。</p>

找来李夏梅呀，揪住肚儿里那一瓣桃呀，拧呀，扯呀，拽呀——</p>

那瓣桃掉了，小娃娃，肚儿全好啦……”</p>

像是母亲哄婴儿睡觉时哼唱的歌儿，绵软柔和地在林间飘飘荡荡。</p>

纱一样的雾气也随着歌声漫过了空地上孙延顺的身体。</p>

雾遮住了孙延顺的身形，周昌只能看到那边朦胧的几道影子。</p>

婉转在他与周三吉耳畔的歌声，这时也变得更加轻柔，连气息都变得极细极细，隐隐约约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