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带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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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我回家

时间已是正午，但密布的阴云却让血腥高地显得尤为冷肃。</p>

朔风扫过大地，卷着雪沫和沙尘，飒飒声起，呜咽如同鬼哭，却掩盖不了嘈杂声响——</p>

喊杀声、叫骂声、刀剑碰撞声、尸体倒地声、战马嘶鸣声……</p>

这些声音混乱却又清晰，在人死前低低吐气声的衬托下，构织成一道残酷的乐章。</p>

本该白皑皑的土地被鲜血浸透、融化，又重新凝结成暗红色的坚冰，破碎的铠甲、褴褛的布条、折断的刀片、残损的肢体、变形的内脏全都铺在上头，成为了这副战争画卷的背景。</p>

战斗还在继续。</p>

下马步战的马贼们将雄鹰军压缩到了一角，而雄鹰军们则围绕着残存的驮马城墙结成圆阵，进行着最后的抵抗。</p>

维斯冬也是其中的一员，他嘴唇苍白，脸上是脏污的血痕，看不出表情。</p>

他挥舞着手中几乎变成铁条的长剑磕开迎面而来的斩击，又突兀被一记冷箭射中，摇晃着就要栽倒。</p>

“撑住……”西蒙的声音在一旁响起，用肩膀抵住了维斯冬的身体。</p>

虽然扶住了维斯冬，但西蒙自身也难免露出了破绽。</p>

一个马贼瞅准机会，猛的一刀斩下，破开西蒙肩上皮甲的外层，割出血肉翻卷的伤口。</p>

西蒙眉头微皱，口中漏出一丝闷哼，手中长剑包裹着几不可见的淡青色斗气上前，想要刺入那马贼的胸口，却又被另一名马贼挥刀打落。</p>

噹啷一声，长剑落地，与此同时又有马贼的长枪刺向了西蒙的咽喉。</p>

不能躲避，因为身后还有战友。</p>

没有任何犹豫，西蒙抬起手臂格在身前。</p>

枪刃贯穿手臂，爆起一片血花，却也被带偏了方向，刺进了他的肩膀。</p>

长枪抽回，鲜血涌出。</p>

与鲜血一同流走的还有西蒙的力气，若不是与维斯冬靠在一起，他恐怕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p>

“对不起……”维斯冬格开一记斩击，声音虚弱低沉。</p>

“什么？”西蒙没有听懂。</p>

维斯冬声音越发低了：“……当初，我不该砸你。”</p>

生死之间，贵族与平民的界限早已经不再清晰。</p>

“……我都忘了……”西蒙用脚尖勾起一把弯刀送到手上。</p>

“是吗……那就好……”维斯冬看向远方的天空，忽然想起了家。</p>

“啊——”</p>

不远处传来惨叫，维斯冬扭头看去，只见莫辛甘在抽碎一名马贼头颅的同时，自己也被一柄锐利的弯刀开膛破腹，肠子都流了出来。</p>

饶是如此，莫辛甘还是一剑斩下了那马贼的头颅，狂吼着酣战不退。</p>

没有人能在这种重伤中活下来。</p>

莫辛甘，要死了。</p>

耳畔有风声传来，维斯冬转回面孔，看到了迎面而来的长刀。</p>

他想要挺剑格挡，但手臂却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了。</p>

终于……要死了吗？</p>

刀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停在了脸上。</p>

死前的幻觉？</p>

不，不是幻觉。</p>

马蹄声传入耳中，一时间战场有了短暂的停歇，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马蹄方向。</p>

阴沉沉的大地上，一队单薄的人马正疾驰而来，天空中乌云正在褪去，阳光追赶在了这队人马之后。</p>

这队骑兵距离战场越来越近，阳光也距离这队骑兵越来越近。</p>

直到黑暗消退，正午的阳光将这队骑兵照耀，为首一人拉紧缰绳立马而起，高举一枚肮脏的头颅：</p>

“沙王已死！”</p>

在他身后，十余人放声高呼：</p>

“沙王已死！！！”</p>

正在与人拼杀的尤金回头，在看到那人头的瞬间瞳孔顿时缩成了针尖大小，心头巨震。</p>

赫莱提……竟然……死了！？</p>

能看到这一幕的马贼不止他一个。</p>

恐惧开始在每一个人的心中生根发芽！</p>

尤金顶起面甲放声咆哮：</p>

“杀！！为赫莱提大人报仇！！”</p>

雷文面无表情，眼中却燃烧着冰冷的怒火。</p>

负隅顽抗？很好！</p>

这些马贼，他一个都不打算放过！</p>

“亲兵营、雄鹰军，听令！”</p>

“在！男爵大人！”伏拉夫等人大声应答。</p>

“在！！！”另一端，雄鹰军发出了热烈的回应！</p>

“进攻——</p>

一个不留！！！”</p>

随着这声命令下达，伏拉夫再也不必压制胸中的愤怒，放平长剑，纵马狂奔！</p>

早就知道雄鹰军损失惨重，可死伤在文书上只是简单的数字，放在面前却是血淋淋的现实。</p>

他已经见过先锋军与赫莱提交战的战场痕迹，却来不及停下收敛战友的尸体，如今这一处真正的战场，则更加显出了残酷。</p>

到处都是雄鹰军的尸体，有些纵然已死、身被数创，却依然保持着进攻的姿态；有些倒在地上，被马蹄践踏得扭曲，脸上还带着不甘的神情；更有一些，明明是酣战至死，身上却带着泄愤一样侮辱性的伤口！</p>

“杀——”</p>

伏拉夫跃马冲入马贼阵中，胯下半魔兽化的战马扬蹄，踹在还没转过身的马贼背上，碗口大的马蹄在蹄铁的加持下无异于两柄重锤，将那马贼的背甲踩出了两个深坑，在将其抛飞出去的同时，口鼻中喷出的血液内脏泼洒而出。</p>

他手中长剑顺势挥舞，奔向一个马贼的脖颈，那马贼早有准备，竖起盾牌就要格挡。</p>

纵然马力稍歇，纵然斗气已经耗竭，伏拉夫这一剑却饱含着愤怒的重量！</p>

咔嚓一声，剑刃劈在盾上，顿时抖动起来，而那盾牌也完全承受不住这一击的力道，裂开一道缝隙，随后溃散开来！</p>

“啊——”</p>

飞扬的木刺先是刮花了马贼的脸，然后紧随而来的长剑猛地扎进了他的后颈。</p>

经过长久的战斗，这柄长剑已经开始变得不那么锐利，本该是枭首的一剑，却没能突破骨头的拦截，而是顺着马贼的头骨向上斜飞，半是撕扯半是切割，让马贼半个脑袋的皮肉都飞扬起来，鲜血泼洒之间，只留下半边沾血的骷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