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黑川澪×神代凛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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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黑川澪×神代凛音」

“诶，这就是凛音小姐的房间啊。”</p>

换上拖鞋，走进房间，黑川澪东张西望。</p>

位于二楼的这间房间，整体陈设给人以相当寂寥和乏味的感觉。</p>

称得上大件摆设的只有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和一张弹簧床，棉白的床榻整洁得像是酒店的房间，完全看不出任何女大学生的自我主张和颜色。</p>

教科书和参考书井然有序地摆放在桌头的书架，桌面上有一台阖起来的的笔记本电脑，看上去是很老旧的型号，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任何私人物品。</p>

“感觉有点无趣呢。”</p>

黑川澪把手指放到唇边轻笑：“我还以为凛音小姐这样的冰山美人，私下里会有反差的可爱一面，比如不抱着毛绒玩偶就睡不着之类的。”</p>

“让你失望了。”凛音面无表情地说道。</p>

“还有，不用一直「凛音小姐」的叫，直接称呼我的名字或者姓氏就可以。”</p>

黑川澪眯眯眼笑：“那凛音也直接叫我澪就好。”</p>

“嗯。”</p>

凛音淡淡地应了一声，一面走到壁橱前，一面说道：“你今天睡我床，我打地铺。”</p>

“诶，让凛音睡地铺，我有些过意不去。”</p>

“那换你睡我也没意见。”</p>

“不是这个意思啦。”黑川澪轻轻拍了下床单，“这张床还蛮大的，不是吗？”</p>

凛音闻言重新拉上壁橱的门，也不推脱：“你不觉得挤就好。”</p>

真澄和海月住进来后，繁星剩下的空房间只有三楼最里面的一间，所有的杂物都堆进了那里，一时想收拾干净不太可能。</p>

“——那我今晚和真澄睡一间房。”</p>

黑川澪闻言立刻说道，同时朝真澄伸出手。</p>

键盘手修长细白的手停在半空中，与那只手相握的，是一只同样柔腻温软，骨骼匀称的女生的手。</p>

“澪小姐，孤男寡女同住一个房间不太好，你今天先住在我那里吧。”</p>

凛音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冷淡表情，说出这句话。</p>

于是就有了现在发生在房间里的一幕。</p>

“和同龄女生睡在一起，这种经历从高中以后就再没有过了，感觉就像在好朋友家过夜一样呢。”黑川澪感叹。</p>

凛音不解风情地回答：“我和澪小姐……澪，应该不是同龄。”</p>

“嗯，我和真澄同岁。”黑川澪脸上笑意不减：“如果是在学校，凛音应该叫我一声澪前辈才对，要是在社团，见面还要行礼问好。”</p>

“这里是咖啡店，我是店长。”</p>

黑川澪闻言略一愣怔，桃红色的唇瓣旋即勾勒出平滑的弧度：“……也对，那以后就请多指教了，继承人小姐。”</p>

“请多指教。”</p>

凛音点了一下头，对她说：“我关灯了。”</p>

“嗯。”</p>

黑长直少女说完熄灯，黑暗顿时笼罩室内，却又从窗户漏进月光，她于是走向窗边拉窗帘。</p>

月色映亮她身上的睡衣，入夏后，凛音换了一件纯白色的全绵宽松睡裙，虽然依旧是十分朴素的风格，不过在胸口前有一只简笔画黑猫的图案。</p>

这点可爱的装饰，难得为气质清冷的凛音平添了几分少女感。</p>

“凛音，你穿着这身衣服可爱多了。”</p>

黑川澪似乎真心实意地赞美的同时，黑曜石般的眼眸瞄到凛音的胸口。</p>

衣服上的那只黑猫图案已经变形，有3D效果了。</p>

明明是矜持保守的宽松睡裙，却从胸前的布料处支起帘幕，形成一对饱满匀称的丰满乳袋。</p>

若是光线好些，从侧面看过去，透过纤薄的衣料，似乎可以窥见睡裙与肌肤间的黏紧与空隙。</p>

键盘手修长的指节弯起，按在自己的胸前。</p>

（不甘心……）</p>

“谢谢，你的这身衣服也很有魅力。”</p>

凛音面无表情地说出赞赏的话，尽管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的样子，却是一句真心话。</p>

黑川澪身上穿着融入黑暗的黑色丝绸睡裙，领口是低胸式的荡领，亮丝缎面的衣料宛如月光一般，轻裹雪白的柔肌。</p>

“谢谢，不过被同为女生的凛音这样夸奖，完全高兴不起来就是了。”</p>

黑川澪流露出意兴阑珊的表情：“这身本来是给真澄专门准备的惊喜的，也就是决胜内衣。”</p>

“……耽搁你的胜利真是抱歉。”</p>

“不用在意，毕竟‘来日方长’嘛。”</p>

蜜金色长发的少女意味深长地说道。</p>

片刻前还略有动摇的眸子，已然燃烧出激昂的黑色火焰，但紧接着又被慵懒的倦意取代。</p>

她轻轻咽下哈欠，懒洋洋地说道：“我靠着墙壁就睡不着，要在外面。”</p>

“随你。”凛音无所谓。</p>

房间里的空气被冷冰冰的沉默取代。</p>

凛音才躺下不久，耳边就响起黑川澪均匀的鼻息声，一秒入睡？她悄然叹息，往上提了提被子，盖住肩头，默默阖上眼皮。</p>

不过没多久，又再度睁开眼眸。</p>

总觉得一时半刻难以入睡。</p>

倒不是因为有人睡在她旁边。以前在福利院的榻榻米上，她都是和好多孩子挤在同一个房间，自然也习惯了倾听众人的鼾声入睡。</p>

而是从傍晚起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在脑海里绞作一团，困囿着凛音。</p>

毋庸置疑，旁边这个女生对真澄抱持着十分沉重的强烈感情。</p>

而真澄的态度也十分清晰，坚决想和这个女生做出了断。</p>

这些是摆在明面上的事，但却让她的心情暗潮汹涌。</p>

她仔细捋清思绪的毛线头，慢慢地在脑海里把它们理成一条直来直去的清晰线条，用指尖粘住这条线的头端的人是她自己，而沉坠在线条末端的，却是出乎她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一个人。</p>

宫泽真澄。</p>

一开始，是听井健先生不经意提起这个名字。</p>

后来随着和井健先生的关系渐渐熟稔，「宫泽真澄」这个名字出现在她耳中的次数越来越多。</p>

本来是个认真听话的人，承担着井健先生经营这间咖啡店的美好愿景，却在某一天突然展现出叛逆，用玩乐队来逃避现实，后来更是擅自跑去东京，不肯跟家里联系。</p>

凛音于是先入为主地，将他的身影与自己的父亲重合。</p>

那个男人，明白娶了母亲就意味着要担负起继承神社的责任，但却可耻地抛弃了这份责任，也抛弃了自己的女儿。</p>

从那之后，凛音就对抛弃责任的行径有了近乎病态般的敏感。</p>

不光是厌恶这样轻浮的行径，更因为它会勾起凛音内心深处的软弱。</p>

父亲将她丢在福利院后，她依旧无数次地幻想过父女重逢的一幕，直到现在也一样，不过从「期待父亲带她回家」，已然换成了「单纯担忧那个男人是否还在世，近况怎样」。</p>

毕竟无论如何，他还是自己的父亲，在群马县生活的九年，他对自己的爱也真实不虚。</p>

所以当真澄回到繁星的那个傍晚，她才会失去一贯保持的冷静，倏地失手摔落餐盘，并用带刺的过激台词和真澄针锋相对。</p>

可不论是真澄回到繁星后，为咖啡店经营做出的努力，还是他在六甲山上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以及那晚真澄的回答，都让凛音意识到，评价一个人，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的多。</p>

要是他和父亲是一种人就好了。</p>

这样自己就可以轻松地讨厌他了。</p>

讨厌他不负责任抛弃家业的行径。</p>

讨厌他明明可以把所有工作都丢给自己，却偏要多此一举，指手画脚店里的经营，就算自己无论怎么冷漠地对待他，也没有一句抱怨，只是坦率地承认所有的错误。</p>

讨厌他有经营咖啡店的天分和认真，却拒绝了自己交还「继承人」的请求，还用60万円的可笑借口搪塞自己。</p>

讨厌他在六甲山上安慰自己的话：“每个人都是在自己的人生中感受悲喜，所以遭受创伤，对大家来说，都是一样严重的痛苦，没有什么谁比谁更悲惨的说法。每个人都有感到痛苦的权利。”</p>

这样不就更会让我可以心安理得的软弱下去了吗？</p>

讨厌他自己的梦想幻灭，却还会认真地支持未来的音乐梦想。</p>

讨厌他温和的举止，讨厌那张会让人觉得耐看的脸，讨厌那双没有神采的眼睛。</p>

讨厌……会在意这种事情的自己。</p>

神代凛音，非常讨厌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软弱的一面。</p>

因为这会让她下意识地想要做出依赖他人的举动。</p>

所以在去往福利院的出租车上，她才会像溺水之人抱住浮木一般，死死握紧真澄的手臂。</p>

只有每次想要获得依靠的时候，都举目无依，她才能逐渐变得坚强。</p>

五月下旬的一天，凛音一个人去医院看望井健先生。</p>

那天井健先生的精神很好，她于是多聊了一段时间，也讲了咖啡店的经营近况，是想着让井健先生高兴一些，没想到他却对自己说了那些话——</p>

“我最近时常在想，我总是把自己认为正确的观念硬套到那小子头上，是我做错了。”</p>

“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