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去京都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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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音怎么样？喜欢摩天轮吗？”</p>

“嗯，景色很漂亮。”</p>

“不过，景色最漂亮的时候，刚好也处在不安感最强烈的地方，而且一直在同一条轨迹上打转。”</p>

她突然说了句这样的话，害千爱一头雾水。</p>

“呃，有点没听懂，是喜欢？”</p>

“嗯。”</p>

凛音轻轻颔首。</p>

“这样啊，那和过山车比起来呢？”</p>

她想了想，回答道：“……还是更喜欢过山车一点吧。”</p>

“……至少是在前进着。”</p>

最后这句话，轻微到仿佛会被身后摩天轮的转动声淹没。</p>

搭过摩天轮后，一行人回到酒店。</p>

六个人一共开了三间房，当然，真澄自己是独自一间。</p>

在浴室洗过澡后，他一头栽倒床上，累积一天的疲劳涌上身体，就此沉沉睡去。</p>

翌日早上，六人搭乘JR线前往京都。</p>

8月14日（日），星期日，盂兰盆节四连休的第二天。</p>

一下电车，看着车站内熙熙攘攘的人群，麻美脸上浮现出傻眼的表情，目瞪口呆道：</p>

“这里还是国内吗？”</p>

放眼望去，背着岛国人很少背的双肩包，鼻梁高挺，瞳孔深邃的白人旅客意外地很多。</p>

“嘛，毕竟是假日。”真澄见怪不怪。</p>

“不过人真的好多。”千爱蹙眉：“大家注意别走散了。”</p>

“怎么会，又不是小孩子了。”麻美一点也不在意：“除了小海月……呃，小海月呢？”</p>

确认一下，是真的不见了。</p>

五个人连忙开始在京都站内找人。</p>

有那么一瞬间，真澄已经脑海里构建起了「羽川其实是京都一家百年面包店的独生女儿，千金大小姐，因为回到京都，怕被熟人或者店里的伙计看到后抓回家，于是一下车站，就钻进人群里逃跑」的完整剧情。</p>

只是没走几步，那道亚麻色长发的熟悉身影又重新出现在眼前。</p>

就在他们所在的7楼，JR京都站的东广场上，角落里摆着一架平台式的钢琴。</p>

水母少女正以跃跃欲试的好奇眼光打量钢琴，指尖轻触黑白琴键。</p>

虚惊一场。</p>

“真是的，别乱跑呀，海月。”千爱放软语调，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像责怪和埋怨。</p>

“对不起……”少女吐出细微的呢喃：“只是看到了这个……很好奇……”</p>

“你会弹钢琴？”真澄问她。</p>

“不会……所以……才好奇……”</p>

原来如此，是很充分的理由。</p>

“让我试试。”麻美兴致匆匆地站出来。</p>

“麻美姐？”</p>

不仅是千爱，真澄和凛音也投以诧异的目光。</p>

“你居然会弹钢琴吗？”</p>

“只会一点点啦，就一点点而已。”</p>

真的只是一点点，坐到钢琴前的麻美小姐，以两根食指的手势，慢速弹了一遍小星星。</p>

“如何？”</p>

她得意洋洋，以眼神示意掌声。</p>

至少她能分清钢琴黑白键的音，真澄心想。</p>

“麻美姐，你还真诚实。”千爱笑起来：“明明澪姐姐就在这里，你这算班门弄斧吧，戏谑的态度就不怕她生气吗？”</p>

黑川澪轻轻地摇头：“没关系，我的标准不针对外行人。”</p>

“黑川，千爱没认真说，只是开玩笑而已。”</p>

“是吗。”</p>

“嗯。”</p>

千爱点了点头，看着黑川澪认真的表情，手指凑到唇边沉吟：“澪姐姐的话，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一样。”</p>

“一涉及到音乐的部分，她就是这个样子的。”</p>

真澄看着她，以再平常不过的口吻说道，千爱在旁边可爱地鼓起脸颊：“这种老夫老妻式的熟悉口吻是怎样？”</p>

明明这是青梅竹马才有的专利来着。</p>

黑川澪静静地走到钢琴前，麻美让出位置，前者轻声说了句“谢谢”，却没直接坐下，而是把旁边的海月拉过来，问道：“想弹琴吗？”</p>

海月微微颔首。</p>

“是吗，那我教你好了。”</p>

“诶，现场教学？”千爱惊讶：“牌子上写了每人10分钟哦。”</p>

“没关系，30秒就够了。”</p>

“30秒？”</p>

黑川澪握住海月的左手，轻轻放在钢琴上：“手指按顺序，依次弹这四个白键：a，g，F，e。”</p>

“哦。”</p>

海月乖巧地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因为没剪过指甲，直接用指腹按住琴键，笨拙地依次按响。</p>

与此同时，黑川澪的手指落在高音区的三个白键上。</p>

就像在某个平凡的盛夏假日，突然听到了一段震撼人心的钢琴演奏。</p>

真澄伫立在原地，像是陷入麻痹的状态。</p>

在排列整齐的黑白琴键上，黑川那泛着樱色的指尖进入他的视线，轻快有力的琴音仿佛将车站内的喧嚣全都吸了进去，四周突然变得一片空荡荡的。</p>

平台式的三角钢琴，好比一只有着巨大琴身，密密麻麻超过两百根的弦的共鸣怪兽，一举一动都避免不了杂音。更别提作为摆在车站内的街头钢琴，走音跑音，都是家常便饭。</p>

然而黑川只以三根纤细的手指，便驯服了这只怪兽，只许钢琴发出自己想要的声音。</p>

手指撞击琴键的声音，琴键撞击钢琴的声音，琴键回到原位时的摩擦声，琴弦牵动共鸣的泛音……如果不需要，就通通被她剔除在外。</p>

那是不含任何情感，仿佛是纯度无限接近100%的蒸馏水一样，极致干净的琴音。</p>

真澄忍不住想起第一次听到这道琴音时，那种脊背发凉的感觉。</p>

弹奏终了。</p>

他静静吐出一口气。</p>

周围的安静原来不是错觉，有经过的游客被解放到空气中的钢琴声吸引，于原地驻足，紧接着围起黑压压的人群。</p>

隔了几秒以后，掌声便如潮水般涌来。</p>

“好厉害，那个女生什么来头，是专业的钢琴演奏家吧？”</p>

“不过演奏家会染金发吗？”</p>

“人也超漂亮，太强了吧。”</p>

也有英语，法语之类的外语赞美夹杂其中。</p>

对于享受假日的游客，这样优美的琴音本身就自成一道风景。</p>

海月慢悠悠地回过头，看着身后的人群，一副好奇的样子歪着头，接着目光在自己的手指和琴键上流转。</p>

“好厉害，澪小姐！”麻美走上前，“吧唧吧唧”地鼓掌称赞：“手指按得速度好快，我的眼睛简直都要跟不上了。”</p>

“虽然听不出什么，但就是觉得很好听呢。”</p>

千爱这么说着，凛音也点头附议。</p>

“只是一段没什么水准的即兴旋律而已。”</p>

黑川澪的口吻，像是在诉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p>

“正经学过钢琴的人，恐怕都会嗤之以鼻，尤其是我以前的老师。”</p>

本来是打算用平常的语气说这句话的，可是听起来却很感慨，她旋即转过头问海月：“怎么样？学会了吗？”</p>

“嗯。”少女微微点头。</p>

这样的教学，未免也太依赖共奏者了。真澄摇头叹息。</p>

察觉到他的视线，黑川澪的唇瓣重新勾勒出笑意，她以温柔的眼神瞧向真澄，凉鞋后跟在地板上踏出清脆的语音，走到他面前，说了句：“我们走吧。”</p>

“真期待呢，京都之行。”</p>

真澄沉默着点头。</p>

这种仿佛胸口被紧紧勒住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