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夏草枯萎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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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夏草枯萎之时」

JR东海道山阳本线，新神户站。</p>

彤云密布，天色黯淡，不仅假日结束后的星期一教人心情沉重，就连天气也是如此。</p>

风中似有若无的温暖余韵，告诉真澄秋日正步步临近，阳光在勉强穿过沉沉低垂的云层后便已力竭，让人提不起劲。</p>

最后几株夏草在视线末端摇曳，枯萎的身体仿佛被透明的丝线穿过，显得呆板迟钝，没有生机，但硬是撑着没有倒下。</p>

“哎呀，真是有劳各位，前来为我送行了。”车站前，麻美以开朗的语气说道。</p>

“尤其是小凛音和小千爱两位大学生，请假来送我，真的没关系吗？”</p>

“……没事，只是一节课，影响不到什么。”</p>

凛音轻轻摇头，一如既往地把情绪收敛在淡漠的表情之下。</p>

“是吗。”麻美颔首，“小凛音的话，我相信肯定是没问题的，小千爱呢？诶，你怎么这副表情？”</p>

翡翠色眼眸的少女完全是一副藏不住心情的样子，视线蒙上水汽，自唇间吐露出梗在胸口的话语。</p>

“太突然了吧，麻美姐，突然就说要回草津什么的……”</p>

“哎，这也没办法啊。”麻美装模作样地叹息，“毕竟这趟车一天只有96趟嘛，不是什么时候都能买到票。”</p>

“你还真是什么时候都没正形，麻美姐。”</p>

不满她此刻依旧不端正的轻佻语气，千爱嘟起嘴唇。</p>

把这副可爱的表情看在眼中，刚才笑得恶劣的麻美不知到哪里去了，低着头，唇畔浮现出温柔的笑意。</p>

啪嗒——她突然伸出手掌，夹在千爱的脸颊上。</p>

“打起精神来，别做哭鼻子这么丢脸的事哦。”</p>

“我又不是小孩子……”青梅少女正要抗议，可说到一半却停下来，凝视着麻美有些寂寞的笑容，不禁黯然得说不出话。</p>

“是噢，小千爱已经是大学生了，可你明明就在闹小孩子的脾气嘛。”</p>

麻美笑着安慰她：“没事啦，草津离神户也不是很远。”</p>

“只要搭JR山阳本线到京都或者大阪，再转JR琵琶湖线，两个小时就到了，嗯……因为我家在市郊的农村，大概还要更久。”</p>

自顾自地讲完后，她又咂咂舌，总结道：“好像是挺远的，哎，谁叫关西不像关东一样，地形那么平坦呢。”</p>

这番话把离别的感伤氛围稍微冲淡，意识到自己窘迫的反应后，千爱不好意思红了脸，柔软的指尖紧紧抓住自己的裙摆。</p>

“还，还不都是麻美姐害的。”</p>

捧着脸颊的那双手很温暖，像夏日的暖阳一样，她垂下眼睫，打气般收了下巴，吸气，用挤出来的声音喃喃说道：</p>

“嗯，我知道了。”</p>

听到这句话，麻美微微地笑了。</p>

“麻美……”亚麻色的少女慢悠悠走上前。</p>

“嗯？小海月有话想对我说吗？”</p>

麻美的手松开，真澄递给眸底泛着泪光的千爱纸巾，后者小声道谢后，轻轻吸了吸鼻子。</p>

“饯别……礼物……”</p>

海月从卫衣的口袋里取出包装精美的礼盒，表面一闪而过百货公司的名字，真澄没来得及看清，就被少女递给麻美。</p>

“呜哇，小海月的礼物吗？谢谢，我很开心哦。”</p>

麻美莞尔接过盒子，问：“我可以现在就打开吗？”</p>

海月安静点头。</p>

麻美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卧着一枚小巧的水母发饰，轮廓柔和，颜色从海蓝色到珍珠白发生渐变，细节部分加工得很精致。</p>

“好可爱，是小海月会选的礼物呢。”她眯眯眼笑，“这是小海月特意买的？”</p>

“不是。”</p>

海月微微摇头，“因为……来不及……”</p>

“这是18岁生日……妈妈……送我的礼物……”水母少女慢条斯理地解释：“担心弄丢……所以……一直放在盒子里……”</p>

“听起来好珍贵，这么有意义的礼物送给我，没关系吗？”</p>

“嗯。”海月轻轻颔首，从唇瓣中吐出孱弱的低喃，“麻美……比我靠谱……一定能保管好……”</p>

“啊~那还真是惭愧。”</p>

麻美稍微有点难为情地挠了挠脖子，“本来以为大姐姐的形象，早就已经丢得差不多了，想不到还有小海月这么认为啊。”</p>

说着，她又伸出柔若无骨的手掌，裹住海月的双颊。</p>

“唔？”</p>

漏出来的声音微微变形，海月一副好奇的样子眨了眨眼。</p>

手指伸进她光彩照人的亚麻色发丝间，麻美把水母发饰替她别在耳朵上方。</p>

“果然，很可爱。”</p>

麻美心满意足地微微颔首。</p>

“这是送给麻美的……为什么……”</p>

“重要是心意啦，小海月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所以这只水母，还是由小海月戴着吧。”</p>

麻美笑逐颜开地抚摸着少女的头顶，温柔的触感令海月阖上双眸，似懂非懂地点点头。</p>

一旁的黑川澪适时插嘴说道：“我也有礼物想送给麻美小姐。”</p>

“澪小姐也准备了吗？”麻美像是感觉惊讶似地双眸微微睁大，旋即笑着开口：“看来今天真是大丰收啊。”</p>

黑川澪递过来的是一张封面包装精美的cD。</p>

“这是我读音大时参加演奏会录制的cD，里面有很多出色乐团的演奏。”</p>

说完这句话，她恍然才想起似的问：“麻美小姐有cD机吗？”</p>

“有的，我父亲有一台索尼的旧cD机。”</p>

麻美接过cD，“谢谢你啦，澪小姐，是能让我看上去变高雅的礼物呢。”</p>

“要是被我父母发现我在听古典乐，肯定会大吃一惊，然后对我刮目相看吧。”她开玩笑似的说道。</p>

珍重地将cD，还有刚才海月装发饰的礼盒放进挎包里收好后，麻美的视线缓缓扫过每个人的脸，突然张开双手。</p>

“你在干嘛？”真澄不解地问。</p>

“很显而易见了吧，别离或者重逢的场合时，必不可少的拥抱环节啊。”她理所当然地说。</p>

还没等真澄吐槽，几人里感情最外露的千爱一言不发，直接冲进麻美的怀中。</p>

“麻美姐，我不想你走。”</p>

“别这样，女生死缠烂打的招数，对同性可是没有用的哦。”</p>

无视麻美的调侃，千爱把脸埋进她的肩窝，从中传来闷闷的声音：</p>

“麻美姐回到草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肯定会越来越少，说不定某一天就会彻底断开联系，我不想失去麻美姐这个朋友。”</p>

“太夸张啦。”麻美缓缓拍抚她纤细的脊背。</p>

即便亲密无间的情侣，也可能会因为异地恋而产生隔阂，遑论朋友，物理上的距离感，最终也会导致心灵上的距离感。</p>

即便一方想要维持关系，却往往会因为不能体察另一方的想法而犹犹豫豫，担心变成自己一厢情愿，于是就此失去同步，渐行渐远。</p>

「我不主动联系你，并非是我认为你不重要，而是我不知道，我在你心里是否重要？」</p>

对此，麻美只能一遍遍地向千爱保证，自己绝不会因为距离而疏远大家。</p>

“想我的话，周末或者假日，你们也可以来滋贺找我玩嘛。”</p>

“嗯。”</p>

过了片刻，千爱总算心满意足地放开麻美，脸颊泛红，害臊地抓着头发。</p>

海月接替她抱了上来，她的拥抱柔软，宛如一只张开触手又拼命收紧的水母，麻痹了麻美全身。</p>

“呜哇，小海月，抱得太用力了，我快不能呼吸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