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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远记得1947年7月的海风,咸得像血。
招工启事上的“包食宿”是第一个谎言。当货轮驶离港口时,我们才知道目的地不是梳篦厂,而是海底的锚链阵。七个女孩挤在底舱,蓝布衫的领口绣着编号,我的是“007”,他们说这是幸运数字。
第一个死的是小薇,她的胎发被扯掉时,我听见了婴儿的哭声。工头说,海妖喜欢用新生儿的头发编锚链,这样船就不会沉。我们每天要梳七七四十九下头发,梳齿间卡着的不是头屑,是血丝。直到有天,我发现自己怀孕了,孕吐时吐出的不是酸水,是带倒刺的梳齿。
詹姆斯(林恩的父亲)是船上的机械师,他总说我的茉莉头油能盖住铁锈味。1947年7月7日,我在甲板上生下双胞胎,脐带还没剪断,工头就抢走了男孩。他们说女孩哭声太大,会引来海妖,于是用我的银梳缝住了她的嘴。梳子刻着“周爱玲”,是母亲留给我的嫁妆,最后却成了女儿的刑具。
我抱着林恩逃进雾里时,听见詹姆斯在喊:“爱玲,锯断第十三根!”但雾里全是蓝布衫的影子,她们的后颈都插着银梳,梳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躲在灯塔地下室,用蓝布衫裹住林恩,却发现她后颈长出了藤壶状的胎记——和锚链扣一模一样。
1998年7月7日,林恩七岁。她开始问起父亲的下落,我不敢告诉她,詹姆斯的扳手卡在海底的锚链里,而他的心脏早就被改造成了齿轮。那晚雾特别大,我听见地下室有梳头声,打开灯看见蓝布衫在缝纫机上自行剪裁,银线绣的不是花,是锚链图案。
我知道她们来了。
银梳在抽屉里发烫,梳背的“周爱玲”已经磨得模糊。林恩在衣柜里睡着,手里攥着桃木梳——那是詹姆斯用鲸骨做的。我摸向后颈,梳齿已经长进脊椎,每动一下都有铁锈味。镜子里的我穿着1947年的蓝布衫,领口的编号变成了“000”,意味着我终于成了活锚。
临走前,我在缝纫机抽屉里藏了本《梳头经》,最后一页贴着林恩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日期改成了2025.7.7。雾中传来七声雾笛,我想起1947年小薇临死前说的话:“她们不是要我们的头发,是要我们的灵魂当锚。”
当蓝布衫裹住我的瞬间,我终于明白,原来最锋利的梳齿,从来都藏在母亲的心里。
番外二:老船长的眼罩(1974-2025)
我的左眼在1974年7月7日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藤壶状的疤痕。
那天我是托拉夫号的锚链长,詹姆斯·周突然冲进机房,举着扳手要锯断第十三根锚链。他喊着“她们在杀人”,但我知道,锚链里缠着的不是蓝布,是他妻子的头发。当扳手落下时,链扣里喷出的不是海水,是带着胎发的血水,我的左眼就是被那东西腐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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