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残阳归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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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冰冷、嘶哑、却带着焚尽一切惨烈气息的声音，如同铁锤般砸在每一个议会士兵的心头！

萧烬背靠着冰冷的岩壁，缓缓站直了他那残破不堪的身躯。左腿白骨支离，仅靠一丝皮肉相连，右臂软软垂落，全身伤口汩汩涌着鲜血，将他染成一个血人。但他站得笔直！如同插在绝壁上的残剑！那双燃烧着赤金火焰的眼眸，死死锁定着冲来的议会士兵，如同看着一群待宰的羔羊！一股惨烈到极致的、混合着焚天意志和引魂枢最后残存守护意念的无形气势，如同实质的领域，轰然笼罩了裂缝入口！

“杀了他！” 士兵们被这惨烈的气势所慑，动作微微一滞，随即更加疯狂地扑上！能量光束如同暴雨般倾泻而出！

萧烬动了！他没有闪避！也无法闪避！他拖着残腿，用仅存的左臂，抓起地上一切能抓到的东西——碎石、断裂的武器、甚至议会士兵的尸体！如同人形凶器，迎着密集的能量光束，朝着涌来的士兵群，发起了最后的、惨烈的反冲锋！

“噗噗噗！”

能量光束洞穿他的身体，带起一蓬蓬血雾！但他如同感受不到痛苦！左臂挥舞，沉重的尸体狠狠砸飞一名士兵！碎石如同炮弹般贯入另一名士兵的面罩！他如同冲入羊群的猛虎，用牙齿撕咬，用头撞击！每一次攻击都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焚天劲气最后的余烬在他体内疯狂燃烧，每一次爆发都带走一名士兵的生命，也加速着他生命的流逝！

惨烈！悲壮！一人残躯，独挡千军！只为给身后的妻女，争取那渺茫的逃生时间！

深瞳隐藏在面具下的眼神充满了冰冷的怒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他没有再出手，只是冷冷地看着这场血腥的屠杀。萧烬已是强弩之末，不值得他亲自冒险。他的目标，始终是源种和熔火晶石。

士兵一个接一个倒下，萧烬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鲜血几乎流干。动作越来越慢，眼中的赤金火焰也渐渐黯淡。

就在他左臂抓住最后一名士兵的脖子，用尽最后力气将其喉骨捏碎的瞬间——

“轰隆隆隆——！！！”

整个圣山山腹发出了最后的、震耳欲聋的哀鸣！熔火之心彻底失控引发的毁灭性崩塌，终于席卷到了这里！巨大的裂缝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撕开！穹顶彻底坍塌！无数如同小山般的巨石混合着灼热的岩浆，如同天罚般轰然砸落！

毁灭的阴影，吞噬了一切！

深瞳瞳孔骤然收缩！再也顾不得萧烬，身形如同鬼魅般暴退，朝着甬道入口冲去！残余的士兵也惊恐地四散奔逃！

“清雨…囡囡…走好…”

萧烬看着那如同末日般砸落的巨石岩浆，布满血污的脸上，竟露出一丝解脱般的、极其微弱的笑意。他残破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缓缓地、无力地朝着冰冷的地面倒去。引魂枢最后的碎片在他腰间发出微不可察的温热，仿佛最后的告别。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瞬间！

一道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灰蒙蒙光芒，如同黑暗中最后的萤火，猛地从崩裂的引魂枢碎片中爆发出来！光芒瞬间包裹住他残破的身躯！

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温和却沛然莫御的吸力，骤然从下方那幽深甬道的方向传来！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绳索，猛地拽住了他！

“嗖！”

萧烬残破的身体，连同那几块引魂枢的碎片，竟被这股吸力硬生生拖离了原地，化作一道暗淡的灰影，朝着甬道入口的方向，猛地被吸了进去！

也就在他身影消失的刹那！

“轰隆——！！！”

无数巨石和灼热的岩浆，如同瀑布般轰然砸落！将他刚才所在的位置彻底掩埋、吞噬！议会士兵惊恐的惨叫被瞬间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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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咸涩！带着海腥味的气流拂过脸颊。

剧烈的颠簸感将萧烬从无边的黑暗和剧痛中强行拉回。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全身如同散了架般剧痛，尤其是左腿和右臂，传来钻心刺骨的痛楚。

映入眼帘的，是湛蓝的天空，几缕洁白的云絮。身下是粗糙摇晃的木质船板。耳边是海浪拍打船舷的哗哗声，以及海鸥清脆的鸣叫。

小船？

他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却牵动全身伤口，痛得闷哼一声。

“烬！别动！” 一个带着巨大惊喜和浓浓担忧的熟悉声音在耳边响起，冰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慕清雨！她就跪坐在他身边，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冰眸中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她小心翼翼地按住他，动作轻柔地检查着他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尤其是左腿那惨不忍睹的断口。她手中，还紧紧攥着那朵赤金色的龙心兰，只是花瓣已经少了两片，显然一片用在了她自己身上，另一片…

萧烬的目光艰难地转动。

小船的另一端，阿雅正抱着熟睡的女婴，小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但眼中充满了希望。她正用一片干净的布，蘸着海水，小心翼翼地为女婴擦拭小脸。女婴呼吸平稳，后颈的源种碎片光芒虽然微弱，却温润如常。

小船中央，长老佝偻的身躯静静地躺着，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他枯槁的双手依旧紧紧抱着那根顶端贝壳彻底碎裂的木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安详的疲惫。阿雅采来的草药，捣烂的汁液正敷在他胸口一处深可见骨的伤口上，但效果似乎微乎其微。显然，在开启最后密道时，他耗尽了最后的心力，也承受了致命的攻击。

“长老…” 阿雅的声音带着哭腔。

萧烬的目光最后落在自己腰间。引魂枢…只剩几块焦黑冰冷的碎片，被一根布条勉强系着。那点最后救了他一命的灰蒙蒙光芒，也彻底消失了。

他们活下来了。在圣山崩塌的最后瞬间，长老用生命开启了最后的密道，阿雅带着虚弱的慕清雨和女婴冲了出来，而引魂枢最后的力量，将他从地狱边缘拉了回来，投入了这条不知何时停泊在密道出口处的简陋小船上。

代价，是惨重的。长老的生命之火即将熄灭，萧烬的残躯如同破碎的陶罐，引魂枢彻底损毁。

小船在碧波中轻轻摇晃，载着伤痕累累的幸存者，飘荡在无边无际的蔚蓝大海之上。远处，那座高耸入云的巨大火山，正被浓密的黑烟和冲天的火光笼罩，如同末日降临的图腾。沉闷的爆炸声和火山喷发的轰鸣，隔着遥远的距离隐隐传来。

议会和倭寇…深瞳…他们是否也葬身于那场惊天动地的崩塌？还是如同跗骨之蛆，依旧在某个角落虎视眈眈？

无人知晓。

慕清雨冰冷的手指轻轻抚过萧烬焦黑的脸颊，拭去上面的血污和灰烬。她的目光落在他残破的左腿和扭曲的右臂上，冰眸深处是无尽的心痛和担忧。她小心翼翼地拿起仅剩的那朵龙心兰，目光在仅存的花瓣和萧烬致命的伤势间游移。这神药能否接续断肢？能否治愈他根基的重创？

萧烬艰难地抬起唯一能动的左手，轻轻覆盖在慕清雨冰凉的手背上。赤金色的火焰早已熄灭，眼中只剩下深沉的疲惫和一丝劫后余生的平静。他微微摇了摇头，目光投向远方海天一线的尽头。

活着，就有希望。

残阳如血，将海面染成一片悲壮的金红。小船如同无根的浮萍，朝着未知的海域，缓缓漂去。前方是浩渺的未知，身后是焚天的余烬。复仇的火焰在心底深处并未熄灭，只是暂时被生存的重担和守护的责任压下。

路，还很长。血染的归途，尚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