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烬骨燃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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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珠粉碎于熔金指骨间，无声无息。唯有那道无形无质、却冰冷到冻结灵魂的法则印记，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精准地烙印在观星台冲天而起的污秽黑柱核心。如同在沸腾翻滚的墨池深处，沉入了一枚绝对零度的冰核。刹那间，那翻腾嘶嚎的怨魂面孔猛地一滞，扭曲出更加痛苦的神色；那组合翻滚的庞大污秽符文，其运转轨迹也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被强行凝固的滞涩。

“蝼蚁！安敢亵渎神迹——！”

一声非人的、混合了无数怨毒嘶鸣的咆哮，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帝都每一个幸存者的灵魂深处炸响！那是国师的声音，却已扭曲得如同深渊的摩擦，饱含着被冒犯的滔天狂怒。伴随着这声咆哮，观星台顶喷涌的污秽黑柱骤然狂暴！其直径猛地膨胀数倍，粘稠如实质的黑浆裹挟着亿万怨魂的尖啸，狠狠冲刷向那道刚刚烙印下的冰寒印记！

滋滋滋——！

刺耳的腐蚀湮灭声，在法则层面激烈碰撞！冰寒印记如同怒海中的孤礁，瞬间被汹涌的污秽浪潮吞没。然而，那一点源自沈琰新生法则本源的绝对死寂与冻结意志，却顽强地抵抗着污秽的侵蚀与消融。它在翻滚的黑潮中明灭不定，虽被压制得光芒黯淡，却始终未被彻底磨灭，如同一个冰冷而执拗的坐标，牢牢钉死了源头！

“周骁。”沈琰的声音透过熔金的颅骨传出，冰冷、平直，不蕴含一丝情绪波动，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他熔金的右掌骨依旧紧握着那颗温润的九转涅盘珠，混沌色的光芒透过指骨缝隙微微透出，缓慢而坚定地释放着生机，滋养着他胸膛裂痕边缘艰难弥合的灰白光丝。而他的左臂骨，却缓缓抬起，指向那道在污秽黑潮中顽强闪烁的冰寒印记。

无需言语。周骁独眼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凶光，所有因腿骨碎裂带来的剧痛都被一股更为炽烈的杀意覆盖。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仅存的右臂猛地向下一撑！咔嚓！本就龟裂的地面被他狂暴的力量按出一个深坑，碎石飞溅！借着这狂暴的反推力，他庞大的身躯如同一颗被投石机抛出的燃烧巨石，拖着那条几乎拖地的残腿，悍然朝着观星台的方向狂飙突进！

每一步落下，断骨茬在血肉中摩擦，都带来钻心剧痛，却只让他的独眼更加血红，速度更加疯狂！他冲过的路径上，留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血脚印，以及被蛮横撞开的断壁残垣！目标只有一个——为殿下，撞开那条通向复仇的血路！

老道脸色煞白，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狂暴冲刷冰印的污秽黑柱，干枯的手指掐算如飞，口中念念有词：“污秽凝煞，神憎鬼厌！沉渊投影将成未成，此乃…此乃唯一之隙！”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混合着残存灵力喷在双手结成的法印上，“天地玄宗，听吾号令！破邪——显正！”

嗡！

一道极其稀薄、却坚韧无比的淡金色灵光自他双手法印中射出，并非攻向黑柱，而是精准地缠绕在周骁那狂飙突进的庞大身躯之上！金光如同活物，瞬间没入周骁体内。周骁只觉得一股清流强行灌入几乎被仇恨和剧痛烧沸的经脉，残存的真元运转陡然加速了一丝，沉重的身体也莫名轻快了一瞬！老道这是在以自身本就枯竭的本源，为他加持最后一点辅助之力！

轰隆！轰隆！

周骁如同失控的攻城巨锤，蛮横地撞碎了观星台基座外围最后一道残破的宫墙！烟尘碎石冲天而起！然而，迎接他的并非坦途，而是一片更加令人作呕的绝地！

观星台基座之下，原本开阔的广场，此刻已被粘稠蠕动的黑泥彻底覆盖。黑泥深不见底，如同煮沸的沥青沼泽，表面不断鼓起一个个巨大的脓包，破裂后喷溅出腥臭刺鼻的黑浆。更恐怖的是，黑泥之中，密密麻麻地“生长”着上百具扭曲的“人形”！

这些“人形”正是之前被污秽彻底侵蚀、抽干了所有生命精元的铁壁卫“空壳”！此刻，它们被黑泥重新“塑造”，如同被赋予了最恶毒的生机。它们的身躯被黑泥强行拉长、扭曲，关节反转，头颅以诡异的角度耷拉着，皮肤早已腐烂剥落，露出下面同样被染成漆黑的骨骼和缠绕其上的污秽粘液。它们的手中，紧握着同样被污秽浸透、锈蚀斑斑的残破兵器。

随着周骁撞破宫墙的巨响，这上百具污秽傀儡同时“活”了过来！

咔！咔！咔！

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连成一片！所有扭曲的脖颈猛地抬起，黑洞洞的眼窝齐刷刷地“盯”向闯入者！没有眼珠，只有两团幽绿粘稠的污秽火焰在眼窝深处燃烧！紧接着，它们发出无声的咆哮，腐烂的嘴角咧开到耳根，露出漆黑的、滴淌着粘液的牙齿！下一刻，上百具扭曲的躯壳猛地从黑泥沼泽中拔出，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提线木偶，带着令人窒息的恶臭与死亡气息，挥舞着锈蚀的兵刃，朝着周骁——以及他身后那道熔金身影——发起了疯狂的、毫无章法却又铺天盖地的扑杀！

腥风扑面！无数腐烂的手臂、扭曲的利爪、锈蚀的刀锋，瞬间遮蔽了周骁的视野！每一具傀儡身上散发出的污秽气息，都足以让普通修士真元凝滞、心神崩溃！

“殿下——！”周骁发出震天怒吼，不是畏惧，而是提醒！他仅存的右臂肌肉如虬龙般贲张，紧握的拳头不再是血肉，更像是覆盖了一层金属光泽！面对潮水般涌来的污秽傀儡，他没有丝毫闪避，反而将速度催发到极致，如同决堤的洪峰，正面撞了上去！

轰——！！！

首当其冲的三具傀儡，如同被狂奔的巨象正面撞击！漆黑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爆裂声，扭曲的身躯瞬间四分五裂！腥臭的黑泥和腐烂的碎块四处飞溅！然而，更多的傀儡悍不畏死地填补上来！锈蚀的刀锋砍在周骁覆盖着金属光泽的右臂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留下浅浅的白痕；腐烂的利爪抓挠在他布满血污的胸膛，撕开皮肉，却无法阻挡他冲锋的势头！

周骁如同陷入泥沼的猛虎，每一次挥拳、每一次冲撞，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闷响和污秽粘液爆开的噗嗤声。他硬生生在密密麻麻的扭曲躯壳中犁开一条血肉与黑泥铺就的通道！断肢残骸在他脚下堆积、飞溅！他的身体不断增添着新的伤口，污秽的侵蚀顺着伤口蔓延，带来灼烧般的剧痛和麻木，但那双独眼，却始终燃烧着不灭的凶焰，死死锁定着前方——那污秽黑柱喷涌的源头，观星台的入口！

沈琰紧随其后。

他踏足黑泥沼泽的边缘，粘稠的黑泥如同活物般试图缠绕上他那熔金的足骨。然而，就在黑泥接触琉璃骨体的瞬间——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冷水！剧烈的白烟升腾而起！那污秽的黑泥竟发出细微的、被强行净化的嘶鸣！沈琰熔金骨身之上，那些细密的裂痕边缘，新生的灰白光丝微微流转，自发地将试图侵蚀的污秽之力排斥、湮灭！净世梅域虽已消散，其法则本源却已初步融入他的琉璃骨，形成了一层对污秽本能的排斥屏障。

他行走的速度并不快，却异常稳定。熔金的足骨每一次抬起、落下，足尖所踏之处的黑泥便瞬间冻结、硬化，凝结成一小片灰白色的冰晶！冰晶之上，甚至隐隐浮现出极其淡薄的梅花纹路虚影！冻结与净化的法则，在他新生的力量驱动下，以最细微的方式展现着威能。

前方，周骁浴血冲杀开辟的血路两侧，未被击溃的污秽傀儡嘶嚎着，将腐烂的利爪和锈蚀的兵刃伸向沈琰，试图将这个散发着令它们本能憎恶气息的熔金身影撕碎。

沈琰甚至没有侧目。

他只是平静地抬起熔金的左臂骨，五指对着扑来的方向，随意地、轻轻一握。

咔嚓！

空间仿佛被无形的冰寒之手攥紧！前方扇形区域，三具扑至半空的污秽傀儡，连同它们周身翻腾的污秽气息，瞬间凝固！动作定格！体表覆盖上一层急速蔓延的灰白冰晶！下一秒，如同被重锤敲击的琉璃，三具冰雕轰然爆碎，化作漫天细小的、夹杂着黑色冰屑的粉尘，簌簌落下，彻底湮灭！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种令人骨髓冻结的、绝对的死寂。法则层面的抹杀，干净利落。

沈琰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踏过那蓬散落的冰尘，熔金的颅骨内，两点金焰平稳燃烧，穿透混乱的战场与弥漫的黑雾，始终锁定着那道冲天黑柱，以及黑柱核心那枚顽强闪烁的、属于他的冰寒印记。

周骁的怒吼与骨骼碎裂声，污秽傀儡的嘶嚎与爆裂声，以及那无处不在的污秽威压，在他冰冷的意志核心中，都化作了模糊的背景噪音。唯有那观星台顶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沉渊律动，如同战鼓，敲击着他复仇的意志。

“挡我者——死！！”周骁的咆哮已近癫狂。他硬生生撞穿了最后一层密集的傀儡墙，一条手臂几乎被污秽侵蚀得失去知觉，残腿更是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但他终于冲到了观星台巨大的、布满污秽粘液的青铜大门前！

“给老子——开！！”他凝聚全身残存的、被老道金光引燃的力量，汇聚于右拳，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狠狠轰向那紧闭的、流淌着黑浆的巨门！

就在周骁的铁拳即将触及青铜巨门的刹那——

嗡！

巨门表面那些污秽粘液骤然亮起无数扭曲的符文！一股沛然莫御的污秽斥力猛地爆发！

轰！！！

周骁的拳头如同砸在了无形的、充满弹性的铜墙铁壁之上！狂暴的力量被尽数反弹！他那早已不堪重负的右臂瞬间传出一连串密集的骨裂声！整个人更是如同断线的风筝，以比冲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

“噗——！”周骁重重砸落在后方冻结的黑泥冰面上，又翻滚出数丈之远，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他挣扎着想要爬起，右臂软软垂下，显然臂骨尽碎，仅存的左臂撑着地面，大口呕着污血，独眼死死盯着那扇纹丝不动、流淌着邪异光芒的巨门，充满了不甘与绝望。

“沉…沉渊禁制…”老道的声音带着颤抖从后方传来，他支撑着追近，看到此景，面如死灰，“非…非蛮力所能破…”

沈琰的脚步，停在了距离青铜巨门十丈之处。

他熔金的“目光”扫过倒地的周骁，扫过那扇流淌着污秽符文的巨门，最后再次投向高耸入云的观星台顶。那道污秽黑柱的核心，冰寒印记的光芒在狂暴冲刷下，已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一旦印记消失，他将失去对国师真身位置的精准锁定！在这座被沉渊之力扭曲、空间可能折叠的观星台内，再想找到对方，难如登天！

时间，不多了。

熔金的颅骨内，那点金色火星骤然明亮了一瞬！一股冰冷的决绝意志，如同无形的风暴，在他核心深处席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