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威尔逊的审判：冰冷的“天赋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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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毛细雨，比昨夜的倾盆温柔了些许，却更显缠绵恼人。它们悄无声息地落下，浸润着芬奇农场训练基地的每一寸草皮，将原本富有弹性的绿茵场化作一片吸饱了水分的、滑腻的沼泽。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泥土腥气，混合着青草被反复践踏后散发的、略带苦涩的植物汁液气息。但这股自然的气味，却被另一种更沉重、更令人窒息的东西所覆盖——那是无声的绝望，如同看不见的浓雾，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参与最后一次训练课的试训生心头。

林毅站在场边，和其他人一样，穿着湿漉漉、紧贴在身上的训练服。冰冷的雨水顺着紧贴额头的黑发流下，滑过太阳穴，钻进衣领，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用力跺了跺脚，试图驱散脚底传来的麻木和冰凉，泥浆立刻溅在同样湿透的白色球袜上，留下肮脏的斑点。每一次呼吸，吸入的仿佛不是空气，而是饱含水汽的、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坠在肺里。

场地中央，助理教练麦克·桑德斯沙哑的吼声穿透雨幕，像钝刀子割破了这片令人心悸的死寂：

“好了！今天最后一个项目！5v5，小场地！动起来！别他妈找借口！”

尖锐的哨音如同丧钟般响起。

林毅麻木地接过那件刺眼的橘红色替补背心，套在身上。那颜色在灰蒙蒙的雨幕中异常扎眼，仿佛一个巨大的“不合格”标签。分组结果毫无悬念——他被分在实力明显逊色的一方，而对面领衔的，正是丹尼·奥克斯福德那张带着毫不掩饰倨傲的脸。奥克斯福德壮硕的身躯即使在湿滑的泥地里也显得异常稳健，他朝林毅这边瞥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弧度，眼神里充满了捕食者锁定猎物般的戏谑和残忍的期待。

战斗——或者说一场单方面的围猎——在泥泞中瞬间展开。

狭小的场地被雨水浸泡得异常湿滑，每一步蹬地都像是在溜冰，脚下找不到丝毫稳固的支撑。林毅感觉自己笨拙得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每一次触球都充满了不确定性。皮球滚到脚下，他试图转身控球，寻找出球点。但就在重心转换的瞬间，一堵墙猛地撞了过来！

“砰！”

奥克斯福德利用一次教科书般的合理冲撞，肩膀结结实实地顶在林毅的侧肋上。一股沉闷的钝痛炸开，力量传递过来，林毅脚下猛地一滑，整个人完全失去了平衡，狼狈地向后踉跄了三四步，才勉强用手撑住泥泞的地面，避免了彻底摔倒狗啃泥的窘境。冰冷的泥水糊满了他的半边脸颊、手臂和训练服的前襟。

“加油，林！站稳了！软蛋！跟片该死的风中的树叶似的！”威尔逊教练那冰冷、毫无感情、带着浓重利物浦口音的声音如同浸了盐水的鞭子，狠狠抽在林毅的背上，火辣辣地疼。

声音来自场边。大卫·威尔逊穿着厚重的黑色防水雨衣，兜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如同刀削斧凿般的下巴和紧抿成一条锋利直线的薄唇。他抱着双臂，像一尊冰冷的、代表最终审判的石雕矗立在细雨中。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沉默地扫视着场上的每一个角落，但林毅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时间总是最长，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审视，一种评估即将被丢弃的非品价值的、令人遍体生寒的冷漠。每一次失误，都像是在他名字后面又重重地划下了一道红叉。

奥克斯福德在成功撞开林毅后，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这个狼狈的对手，只是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得意地朝场边的威尔逊扬了扬下巴。威尔逊那兜帽阴影下的头颅，似乎极其轻微、但确凿无疑地点动了一下。这个微小的、近乎施舍般的认可动作，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进林毅的眼底，灼烧着他的视网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