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余烬与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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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如同滚烫的金汁，泼洒在史莱克学院破败的操场上，蒸腾起扭曲视线的热浪。二十圈的漫长奔袭，终于在最后一声沉重如砸夯的脚步声里画上了句号。

噗通！

马红俊如同一座彻底垮塌的肉山，重重砸在滚烫的尘土里，溅起一片烟尘。他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嗬嗬”的嘶哑喘息，汗水混着泥浆在他身下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泥泞。意识在灼热的黑暗边缘沉浮，只有那缕曾拂过他脖颈的、微不可查的清凉气息，如同最后一点星火，在灵魂深处摇曳，支撑着他没有彻底昏死过去。

朱竹清停在古树投下的阴影边缘，冰冷的俏脸苍白如纸，汗水顺着尖俏的下颌不断滴落。她双手撑住膝盖，猫瞳般的眼眸里燃烧的倔强火焰尚未熄灭，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部的灼痛。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软弱的声响。

小舞几乎是挂在唐三身上被拖到终点的，粉色的衣裙完全湿透，粉嫩的嘴唇干裂起皮，大眼睛里水汪汪的，满是委屈和劫后余生的茫然。唐三的气息也粗重异常，额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扶着摇摇欲坠的小舞，蓝眸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玄天功的内力悄然渡过去，缓解着她的虚脱。

奥斯卡更是直接瘫倒在离终点线几步远的地方，像条离水的鱼，张着嘴大口喘息，连啃香肠的力气都没了。

戴沐白站在终点，异色双瞳扫过狼狈不堪的众人，最后落在那个如同烂泥般瘫在尘土里的马红俊身上，眉头紧锁。他刚想开口训斥这不成器的胖子，目光却猛地一凝！

马红俊那摊开在尘土里的、沾满泥污的胖手，此刻，五指正死死地抠进滚烫的泥土里！手背上青筋如同蚯蚓般狰狞暴起！而在他指缝间，甚至在他身下那片被汗水浸透的泥泞里，竟有丝丝缕缕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赤红色火星，如同不甘熄灭的余烬，在阳光的炙烤下顽强地、断断续续地跳跃着！

那不是邪火失控时那种狂暴混乱的赤焰！这火星虽然微弱，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如同淬炼后的精金般的纯粹与凝练！虽然依旧带着灼热，却少了那种令人烦躁不安的污浊与欲望！

戴沐白的心头剧震！

这胖子……刚才在濒临崩溃的最后挣扎中，竟然真的在尝试引动、并且……净化了部分邪火？！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火星，但这性质……截然不同！

弗兰德不知何时已从躺椅上站起，油腻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光。他踱步到马红俊身边，厚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着胖子指缝间跳跃的、纯净的赤红火星，脸上的市侩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近乎贪婪的、发现稀世珍宝般的灼热光芒！

“嗬……嗬……”马红俊依旧在痛苦地喘息，意识模糊，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弗兰德蹲下身，伸出油腻的手指，极其小心地、如同触碰易碎品般，轻轻拂过马红俊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感受着那皮肤下微弱却异常“干净”的火焰脉动。他的指尖甚至没有沾染上那跳跃的纯净火星，它们仿佛有生命般，只存在于马红俊的身体周围。

“纯净……凝练……凤凰真火的雏形？”弗兰德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低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仅仅是被那丫头无意识逸散的一缕气息刺激……在生死极限的挣扎中……就逼出了这样的潜力？”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探照灯，瞬间锁定了操场另一端！

林灵静静地站在远离人群的角落，背靠着一堵斑驳脱落的土墙。她同样浑身被汗水浸透，枯黄的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勾勒出清晰而嶙峋的轮廓。她微微垂着头，沉静的眼眸半阖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遮挡了所有的情绪。胸膛的起伏极其轻微，悠长而平稳的呼吸与周围粗重的喘息形成鲜明对比。她像一株在暴晒后依旧沉默挺立的枯草，独自舔舐着消耗与灵魂深处封印反噬带来的双重疲惫。

弗兰德的目光穿透厚厚的镜片，仿佛要将林灵由内到外彻底解剖！他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手，极其隐蔽却又贪婪地探向林灵，试图捕捉她周身那微弱而精纯的生命能量场，分析其与马红俊身上纯净火星之间那神秘的联系。

然而！

就在弗兰德的精神力即将触及林灵身体周围三尺范围时——

嗡！

一股冰冷、浩瀚、带着绝对秩序与禁锢意味的无形屏障，如同最坚固的堤坝，瞬间将他的精神力狠狠弹开！那屏障并非魂力构成，而是源自更深层次的生命本源，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神圣威严！

弗兰德闷哼一声，厚镜片后的眼睛猛地一眯，闪过一丝骇然！他感觉自己仿佛触碰到了宇宙深处某种冰冷的规则！这丫头的武魂，其本源层次之高，其自我保护机制之强，远超他的预估！

“咳咳！”弗兰德迅速收敛心神，干咳两声，强行压下脸上的震惊和眼底的贪婪，重新换上了那副精明市侩的院长面具。他站起身，环视着狼狈不堪的新生们，声音拔高，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轻松和不容置疑：

“嗯，不错不错！虽然慢了点，但总算都爬回来了！没死在半路上，说明你们还有点潜力！”他无视了众人哀怨的眼神，油腻的手指指向瘫在地上的马红俊，“沐白，把这滩烂泥拖去水缸那边冲冲，别在这儿碍眼！其他人，原地休息半个时辰！然后……下午，我们有更精彩的‘武魂适应性训练’在等着你们！” 他特意在“武魂适应性训练”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厚镜片后的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角落里的林灵和地上抽搐的马红俊。

“啊？还……还有训练？”小舞发出一声绝望的哀鸣，整个人软倒在唐三怀里。

奥斯卡翻了个白眼，直接挺尸装死。

朱竹清冰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默默调整着呼吸。

唐三扶着虚脱的小舞，眉头微蹙，蓝眸看向弗兰德，又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角落里的林灵。

戴沐白则沉着脸，大步走向瘫软如泥的马红俊，像拎麻袋一样将他粗暴地提了起来，拖向院子角落那个积满雨水的大石缸。冰冷浑浊的雨水兜头浇下，激得马红俊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瞬间清醒了大半。

“戴……戴老大！轻点！咳咳……呛死了！”马红俊手舞足蹈地挣扎着，被冷水一激，指缝间那纯净的赤红火星彻底熄灭，但体内那股被强行压榨出的、微弱却“干净”的力量感，却清晰地残留着。

半个时辰的喘息，如同沙漠中的甘露。

林灵依旧靠着那堵斑驳的土墙，闭目调息。枯黄的发丝在微风中半干，贴在颈侧。意识海中，翻腾的金色光海在魂力的滋养下缓缓平复，希娜的虚影重新沉静下来，熔融琥珀般的眼眸带着一丝消耗后的疲惫。那八道冰冷的锁链虚影蛰伏在边缘，如同沉睡的巨兽，但识海中那些被撕裂的黑色裂痕依旧顽固地存在着，如同无法愈合的伤疤，提醒着她昨夜的冲突和封印的残酷。

她小心地引导着魂力，避开那些裂痕，修复着受损的经脉，同时将那丝因弗兰德探查而引动的本源屏障的波动缓缓抚平。每一次魂力的流转，都带着一种如履薄冰的谨慎。

另一边，被冷水浇透的马红俊，裹着一件戴沐白扔过来的、同样不太干净的旧袍子，缩在古树根部的阴影里瑟瑟发抖。胖脸上的泥污被冲掉了大半，露出被冷水激得发白的皮肤。他抱着膝盖，小眼睛失神地看着自己摊开的、依旧有些颤抖的双手。

刚才……那纯净的火星……

是……是我的力量？

不是邪火？

我真的……可以？

弗兰德那句“纯净凤凰真火雏形”如同惊雷在他混沌的脑海里炸响！一股前所未有的、微弱却真实的希望之火，混杂着被冷水浇醒的羞耻感和想要证明自己的强烈渴望，在他心底悄然点燃。

他偷偷抬起眼，目光越过操场上休息的众人，投向那个独自靠在土墙角落的枯黄身影。这一次，他的眼神里没有了昨日的委屈、茫然和赤裸裸的迷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探究、敬畏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执念。

戴沐白靠在另一棵树下，抱着手臂，异色双瞳在闭目调息的林灵和发呆的马红俊之间来回扫视，眉头紧锁。刚才马红俊指缝间跳动的纯净火星，以及弗兰德那反常的激动和随后宣布的“适应性训练”，都让他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他隐隐觉得，史莱克学院平静（或者说破败）的表象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弗兰德这个老狐狸悄然点燃。

半个时辰转瞬即逝。

“都给我起来！”弗兰德的声音如同破锣，准时响起，打破了短暂的宁静。他站在操场中央，油腻的校服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刺眼，厚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兴奋而危险的光芒，“下午的训练，很简单——武魂适应性对抗！目标，就是让你们尽快熟悉彼此武魂的特性，在未来的战斗中能更好地配合！”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林灵和马红俊身上，嘴角勾起一抹老狐狸般的弧度：“鉴于林灵同学和马红俊同学的武魂……嗯，互动比较‘激烈’，效果也比较‘显着’，所以，第一组对抗，就由你们两个开始！”

“什么？！”马红俊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裹着的旧袍子差点滑落，胖脸上瞬间褪去所有血色，小眼睛里充满了惊恐，“院……院长！不……不行啊！我会伤到她的！我的火……”

“闭嘴！”弗兰德不耐烦地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让你上就上！控制不住？那就给我往死里控制！记住你刚才的感觉！把你那点火星子给我亮出来！林灵同学的生命灵鸟武魂拥有强大的自愈和防御能力，正好可以帮你‘检验’一下你那点小火苗的成色！这是命令！”

他又看向角落里的林灵，脸上堆起“和蔼”的笑容：“林灵同学，你也一样。不必留手，让马红俊同学充分感受一下你武魂的生命特性。这也是熟悉彼此、提升配合的重要环节嘛！放心，有我和沐白看着，出不了大事。”

林灵缓缓睁开眼。沉静的目光越过操场的尘土，落在弗兰德那张油滑精明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如同看着一块石头。然后，她的目光转向对面那个惊恐失措、脸色煞白的胖子。枯黄的发丝缝隙间，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和……一丝被当作实验品的、极其隐晦的厌烦。

她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迈步，走向弗兰德指定的那片空旷场地中央。脚步稳定，枯黄的发丝在热风中拂动。

“我……我……”马红俊看着林灵那冷漠走近的身影，想起昨天武魂碰撞时那撕裂灵魂的痛苦和被彻底看轻的难堪，又想起自己指尖那点纯净却无比微弱的火星，巨大的恐惧和强烈的羞耻感如同两股巨浪在他心中猛烈碰撞！他求助般地看向戴沐白。

戴沐白眉头紧锁，沉声道：“胖子，按院长说的做。控制住你的武魂，只动用你刚才领悟的那点纯净火焰力量，不要引动邪火本源！否则……”他异色双瞳中寒光一闪，“后果你知道。”

冰冷的话语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马红俊的犹豫。他猛地一咬牙，胖脸上爆发出一种近乎豁出去的狰狞！他不再看任何人，只是死死盯着场地中央那个枯瘦却挺直的身影，如同即将赴死的囚徒，一步一步，沉重地挪了过去。

操场上，唐三扶着小舞，蓝眸深处紫意悄然流转。奥斯卡和朱竹清也凝神屏息，目光聚焦在场中两人身上。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紧张和一丝莫名的期待。

两人相隔十米站定。

阳光毒辣，尘土在脚下蒸腾。

一边是枯瘦沉默、气息内敛如同深潭的林灵。

一边是圆胖惊恐、身体紧绷如同惊弓之鸟的马红俊。

“开始！”弗兰德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的颤抖，如同发令枪响！

马红俊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啊——！”他猛地闭上眼，全身肥肉绷紧，双手胡乱地在身前挥舞，仿佛要推开什么洪水猛兽！体内那股微弱却纯净的火焰力量，在他极度的恐惧和强烈的“控制”意念下，被本能地、毫无章法地压榨出来！

噗！噗！噗！

数团拳头大小、赤红纯净、却毫无准头的火球，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从他胡乱挥舞的双手中迸射而出！带着灼热的气浪，歪歪扭扭地朝着林灵的方向胡乱砸去！轨迹散乱，速度也不算快，完全就是惊慌失措下的本能反应！

林灵枯黄的发丝下，沉静的眼眸没有任何波动。面对那几团呼啸而来、轨迹混乱的纯净火球，她甚至没有移动脚步。只是在那火球即将临身的瞬间，她的右手极其自然地抬起，在身前虚虚一拂。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