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星火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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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的寒风在身后渐渐止息，取而代之的是清河县初冬特有的、带着湿润水汽和烟火气息的微风。当墨云沉重的马蹄踏上清河县新修的、坚硬平整的水泥大道时，沈微勒住了缰绳。

眼前景象，让她疲惫不堪的身心微微一震。

正值晌午，冬日的暖阳难得地穿透铅灰色的云层，洒下几缕稀薄却珍贵的金光，落在宽阔笔直、泛着青灰色光泽的水泥路面上。道路两旁，原本低矮破败的窝棚区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刚刚平整完毕、覆盖着薄薄一层防冻秸秆的土地——那是“以工代赈”新规划的安置区雏形。远处，沈家工坊那几座巨大的砖窑炉火熊熊，几道笔直的黑烟升腾而起，融入灰白的天空。织造工坊和肥皂工坊方向，隐约传来“哐当、哐当”规律而紧凑的织机声，以及女工们压低的说笑声，汇成一股充满生机的洪流。空气里弥漫着新榨油脂的清香、棉布浆洗后的洁净气息，还有远处平价粮仓大灶上熬煮红薯粥散发出的、令人心安的甜糯味道。

这一切，与她离开前那场差点毁掉根基的暴乱和绝望的流民潮，恍若隔世。

然而，更让沈微心头微悸的，是城门口的情形。

黑压压的人群，如同接到无声的号令，早已自发地聚集在城门外宽敞的水泥路两侧。没有喧哗，没有骚动，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近乎屏息的寂静。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般投射过来，聚焦在风尘仆仆归来的沈微身上。

那目光，不再是暴乱前的猜忌、排斥，或是被煽动后的疯狂愤怒。

那里面，充满了敬畏、感激、庆幸，还有一种近乎仰望的虔诚！

“沈娘子！是沈娘子回来了！”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激动地喊了一声。

如同点燃了引信！

“沈娘子！”

“沈娘子回来了！”

人群瞬间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带着巨大喜悦的呼喊！声音汇聚成一股温暖的浪潮，冲散了冬日的寒意。

“噗通！”

一个白发苍苍、拄着拐杖的老妪，颤巍巍地对着沈微的方向，率先跪了下去！浑浊的老泪纵横，声音哽咽：“沈娘子！活菩萨啊！您救了我们全家！救了我们清河啊！”

“噗通！噗通！”

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越来越多的人，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发自肺腑的感激，朝着沈微的方向深深跪伏下去！妇人们拉着懵懂的孩子，壮年汉子搀扶着虚弱的老人…黑压压的一片，如同风吹麦浪般起伏！

“沈娘子！您是我们清河的大恩人！”

“女神医！活菩萨！”

“清河县有沈娘子，是老天爷开眼啊！”

震耳欲聋的呼喊声浪，饱含着最朴素也最真挚的情感，冲击着沈微的耳膜！那一声声“女神医”、“活菩萨”，不再是北境军营里遥远模糊的称呼，而是如此真切、如此沉重地落在了她的肩上！

沈微骑在墨云背上，看着眼前黑压压跪倒一片的父老乡亲，听着那发自肺腑的、带着哭腔的呼喊，一股极其复杂的洪流瞬间淹没了她疲惫的身心。

意外吗？是的。她从未想过会获得如此声望。

惶恐吗？是的。这“神”字太过沉重。

但…一股巨大的暖流，混合着沉甸甸的责任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归属感，悄然驱散了连日奔波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她的付出，她的知识，真真切切地改变了这片土地，赢得了这些曾挣扎在生死线上的普通人的心！这比任何金银财宝都更让她感到充实！

她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按住了心口的位置。隔着单薄的棉衣和里衣，一枚温润微凉、带着清晰棱角的硬物，正紧紧贴着她的肌肤。

睚眦令。

萧砚…他此刻在做什么？伤口还疼吗？药按时喝了吗？北境的风，是否依旧凛冽？

一股隐秘而滚烫的暖流，伴随着玉佩冰冷的触感，悄然从心口蔓延开来。那离别时他苍白却执拗的脸庞，他眼中浓得化不开的不舍和托付，他嘶哑却重逾千钧的承诺…如同最温暖的泉流，瞬间抚慰了她所有的风霜与疲惫。这份定情的秘密，这份沉甸甸的信任与爱意，是她心底最坚实的堡垒，给予了她面对一切的力量。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潮，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温和而平静的笑容，对着下方跪伏的人群微微颔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呼喊：“乡亲们请起！沈微当不起如此大礼！清河是大家的清河，安稳日子，靠的是大家齐心协力！”

她的声音带着长途奔波的沙哑，却自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人群在她的示意下，带着感激的笑容，陆陆续续站了起来，自发地为她和甲三让开一条通路。无数道崇敬、热切的目光追随着她，如同追随着黑暗中的火把。

墨云缓缓迈步，踏上熟悉的水泥大道。马蹄踏在坚硬平整的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路两旁，是焕然一新的景象。新建的平价粮仓门口排着长队，秩序井然；招募流民修路的登记处前人头攒动；甚至能看到几个穿着“沈记”工坊制式围裙的女工，正拿着扫帚，认真清扫着自家工坊门前的水泥地——这是沈微离开前颁布的“工坊卫生条例”在悄然生根发芽。

一股巨大的、满载而归的充实感充盈着沈微的心胸。这不仅仅是物质的积累，更是人心所向的根基！清河县，这个她一手从泥沼中拉起的边陲小县，历经劫难，非但没有沉沦，反而如同淬火的精钢，焕发出更加坚韧、更加蓬勃的生命力！这是她的根基，是她对抗一切风雨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