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亡命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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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几乎陷入到了一种无法自拔的认知泥潭中，直到三天后才将那天所遇到的一切都告诉了克拉拉……

“你在害怕什么？”克拉拉的表情中略带一点严肃地向我问道，“嗜血队的消失，难道不是从一开始就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可……可他们总不能一点痕迹也没留下吧……就好像是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一般……那那些曾经为了嗜血队被蒙在鼓里而牺牲掉的战友们……他们的存在又有谁来证明？岂不是连生存的痕迹都被完全抹去了？”

“当然有人记得！”克拉拉坚定地说道，“你，小七，你不就记得吗？而且你会永远记得的！因为那是独属于你的记忆财富，只要你没忘却他们，那他们就还永远地活在这个世界上。那支被白狼腐化的嗜血队不配拥有他们的名字，而你，则需要为他们保留那份最原始的纯真与荣誉。”

“我吗……”

“当然是你，小七，你可是连接着过去和未来的唯一人物。你见证过嗜血队的一切，甚至还曾经身为他们其中的一员。你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也用你自己的身体感受过那些在生与死之间的缝隙中所迸发出来的细腻情感，只有你才有资格述说这一切……那条大黄狗不会知道这些，他也无需知道任何有关嗜血队和曾关于他们的任何事物，只要你能记得就好了，小七，只要你还记得，那这些事情就都是真的，它们就都不会被遗忘。”

“可……可也只有我记得了……”我沮丧地喃喃着，“只有我一人，又有什么意义呢……谁会相信……谁会在意……”

“啪！”

克拉拉突然扇了我一巴掌，我呆呆地望着她，但她却一脸怒气冲冲地看着我：“当然有人在意！我就在意！小七，不许你再说这样自暴自弃的话！我已经说过了，你是连接过去和未来的唯一人物，你现在要关心的不是如何怀念那些已经过去的事物，而是带着你所珍视的它们不断前行。只要你能看到、听到，体会到的事物，那他们也一定能在你的脑海中感受到！”

滚烫的泪水在我的眼眶中打转，我尽力地压制却也没能拦住它们划下我脸颊的步伐。

克拉拉舔了舔我的脸，随即继续柔声安慰道：“你现在可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小七，你得坚强起来，我和孩子们可都需要你的保护呢。”

我忍着哭腔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便将脑袋钻进了克拉拉的怀中，尽可能地释放着自己内心的情绪。克拉拉微笑着在我的脖子上蹭了蹭，打趣地说道：“我原以为你在嗜血队中经历了这么多事后内心早就坚硬无比了，可没想到在深处竟然还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我擦干了泪水，又用力地吸了吸几口树林中清新的空气，那种脆弱的委屈感才终于止住。我凝神看向远方，眼中的世界似乎又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

盛夏的时间枯燥且乏味，干燥、炎热的天气使我和克拉拉都不想挪动身子。在林荫和窝棚的遮挡下，我们勉强能享受一点荫蔽之幸，可即使如此，那滚滚的热浪却仍让我们整日经久不息地喘气……

酷暑使活动在外的生物们都尽可能地寻找庇荫之处，甚至街道之上的人类踪迹都减少了许多。在这种日复一日的炎热后又总会落下一场瓢泼大雨来将那达到顶峰的暑气也浇熄不少。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循环——而也正因为我现在的生活模式，才让我有了这么多的时间与精力来关注这些藏匿于自然之中的有趣规律。闲来无事时，我甚至与克拉拉打赌那场大雨到底会在哪一天下下来——美好的时光便在这样幸福的日子中缓缓度过……

金秋时节，暑气虽未完全褪去，但相较于前一两月那种艳阳高照的天气却还是要凉快许多。克拉拉推动着趴在窝棚里不愿挪窝的我，嘴里一个劲儿地埋怨道：“嘿，一个夏天还给你在家躺懒了？现在就是催着出去也不愿意动了么，怎么，难道还要我去给几个小家伙找吃的吗？”

我无奈地用爪子挠了挠头皮，脸上慵懒的神色也不想隐藏：“哎……再过两天吧，让我再休息休息……”

“再休息家里可没吃的了，你自己看着办！”克拉拉有些生气，她一扭身便躺到了四个小家伙的身旁，连头也贴在了他们左右乱拱的身体上。

我在原地又睡了一两个小时，见克拉拉没有来叫我的意思后，便轻轻伸起脖子来看了看她——她仍躺在那儿，就好像也睡着了一般，要不是尾巴时不时地扇动一下，我还真以为她也进入了梦乡呢。

“我出去啦。”我向她“汇报”了一声，但克拉拉却并没有理我，我知道她是在跟我赌气，便也没有再说什么，便自己迈步向外边走去了……

暑气确实消退了不少——林间的风吹在身体上都开始有了一丝丝凉意，虽然并不觉得冷，但那久违的冰霜之感却还是让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我去斜坡下方的溪边喝了几口水，又将腿和身体在其中浸湿——它们可以帮助我在接下来几个小时的行动中保持体温。

做完这一切后的我便顺着斜坡爬了上去，沿途那座架在悬崖之上的大桥也自然而然地映入了我的眼帘——相比于上次我从那儿走过时似乎多了些人类安装的设施，无论是桥头两边新修建的小房子还是在栏杆上高高牵起的坚实铁绳都在告诉着我——人类扩张的范围已经逐渐威胁到了我和克拉拉的居所。

除此之外，大桥之上的人类踪迹也比夏天之前多上了不少，从这儿通过的车辆几乎成倍似的增长。我在林中听见的鸣笛声乃至其他机器设备的声音也越来越密集，有时候一些特别大的噪音甚至能直接将我和克拉拉从睡梦中惊醒……

夏天我并未外出，对人类扩张的范围和进度也并不了解，此时心想着正好前去看看，也能够多了解一些人类正在进行的活动——我和克拉拉想要在城市的边缘活下去，就必须得保持好和人类之间的距离。

翻上斜坡的顶端，那条穿过了树林的大道便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和之前一样，它几乎没什么变化。我探出头去，在道路的尽头处似乎正有几个人类在进行着什么工作……

我钻进一旁的树林快步向前——借着树木的遮挡我的踪迹可以被完全挡去，即使被人类发现他们也不会对我这个在野外生活的家伙产生任何兴趣。

我走到近前，发现这儿有着四个人类正将一块铁质的方形路牌安置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他们中的一个稳稳地扶着那块路牌的铁柱，好让另外两名同伴将尾端给插进预先在巨石上钻好的孔洞中——三个人类同时发力，那块黄黑相间的路牌便稳稳地竖了起来。

“好了，这就是最后一块了。收工！”站在路边货车一旁的第四名人类高兴地冲他的同伴们叫道，“从这儿开回去还得花不少时间，动作都快些，把换下来的旧家伙给抬到车上来！”

“这破玩意儿还要它做什么？”刚将新路牌安装好的同伴累得满头大汗，他一脸的疲累，嘴里也不断地在喘着粗气。

“这东西上头要回收，你以为我愿意拉回去啊？”

三名累得叉腰的工人彼此无奈地对视了一眼，便也只能按照要求将那块我一开始并没有在意的路牌给从地上抬了起来——一根生锈的铁柱上焊着一块同样锈出了孔洞的路牌——看上去少说也有十来个年头了……在那黄褐色的锈迹下，三个用黑色油漆写上的人类文字若隐若现，我并不认识，但只觉得它们所代表的含义似乎有些让我想要远离的感觉。

几名人类将换下来的路牌扔上了车的货箱，然后纷纷跳上了座椅。在汽车发出了一阵巨大的轰鸣后，便拉着他们一起飞速地消失在了这条道路上。

我顺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朝大桥对面看去——那儿的灯光已密集得像一座微型的城市了……

我知道，我和克拉拉需要搬家了。

我开始向道路的反方向走去——深入山林的环境让我渐渐有了刚到这里时的感觉——徐徐的微风，安静的道路，花草特有的清香，以及代表着季节的“吱吱”虫鸣。或许这就是我一直以来向往的世界吧，我寻找了一生，却没意识到它竟离我这么近。我经历了一切，也才发现这些重要的东西其实一直在我的身边……

我抬起头，望向那已有些湛蓝的天空，一张张熟悉且怀念的脸庞好似投影般接连出现在这张宽大的幕布上。他们有的对我微笑，有的冲我瞪目，也有的为我默然地流泪……

我低下头，一股浓浓的惆怅感在我的心中升起。也许如克拉拉所说，我生命中大部分的时间都活在白狼的欺骗中，但我却深深地知道，即使如此，它也无法完全抹去我对在嗜血队中这么长时间的情感……白狼只是代表着属于它黑暗的一面，可还有许多人在我的心中留下了美好的光辉，无论是和我只有过一面之缘的湖泽，还是为了替战友报仇而牺牲的狂沙和阿罗西，亦或是陷入到了抵制中的黑檀，乃至白狼身边的阿锋、哈里……他们都曾拥有过光辉灿烂的一生，可如今却仅剩我一人……他们或许能在天上看着我，但我却再也看不到他们了……

不知何时，我眼前突然黯淡下来的夜色才让我猛然回过了神来！

“天色竟然已经这么晚了！”我心中暗道不妙。环顾一周，竟发现自己在迷茫之中也不知走到了多远的地方！

我赶忙回头，拔腿便向前飞奔而去！

傍晚的吹在我的身上，仿佛黑夜对我的召唤一般。我顾不上这离奇寒意的侵蚀，疯狂催动着自己身下的四肢——自从和克拉拉在这儿住下以来，我还从未有在外待到过这么晚的时候！一想到白天克拉拉冲我生气的样子，那心中担忧的情绪便更盛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