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京华烟云，暗流初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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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德殿内，巨大的蟠龙柱上缠绕着鎏金的盘龙，穹顶镶嵌着无数夜明珠，映照着下方数百盏琉璃宫灯，将整个殿堂照耀得亮如白昼，金碧辉煌。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酒香、脂粉香、以及各种珍馐佳肴混合的馥郁气息。

殿内早已坐满了人。上首是皇帝和后妃的御座，下首左右两侧，按品级高低，依次坐着皇子、亲王、郡王、公主、驸马、国公、侯爷、各部重臣及其家眷。男子们锦衣华服，玉冠金带；女眷们更是珠围翠绕，环佩叮当，云鬓花颜，争奇斗艳。绫罗绸缎在灯光下闪烁着令人目眩的光泽，各色宝石熠熠生辉。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舞姬们身着彩衣，在殿中翩跹起舞，水袖翻飞。

然而，在这极致的繁华与喧嚣之中，沈微感受到的却是更甚于宣政殿的压抑。每一道投来的目光都带着审视、好奇、轻蔑、嫉妒……像无数根无形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身上。那些精心修饰的笑容背后，是深不可测的心机和冰冷的算计。这里是整个帝国权力与欲望最赤裸的展示场，也是人性最复杂的角斗场。

萧砚身份尊贵，位置自然靠前。沈微作为他的“随员”，被安置在他下首不远的一张小几后。刚一落座，她便感觉到数道目光如同实质般黏了过来。

“哟，这位便是世子殿下从清河县带回来的那位‘奇女子’沈姑娘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一个娇滴滴、带着明显刻意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小范围的宁静。

沈微抬眼望去，只见对面席位上，坐着几位盛装打扮的年轻贵女。为首一人，身着茜素红缕金百蝶穿花云锦宫装，梳着高耸的飞仙髻，插满金钗步摇，容貌艳丽，只是眉眼间带着一股盛气凌人的骄矜。说话的正是一旁一个穿着鹅黄色宫装、瓜子脸的少女，此刻正用一方绣着并蒂莲的丝帕掩着唇，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上下打量着沈微那身“素淡”的装扮，毫不掩饰其中的轻蔑。

“听说沈姑娘献了些新奇玩意儿，得了陛下青眼？真是好本事呢。”另一个穿着水绿衣裙的少女接口，声音绵软，话里的刺却一样不少，“只是不知，沈姑娘出身哪家名门？这宫宴之上，我等姐妹眼拙，竟是从未见过呢。”这话，明着是问出身，暗里却是直指沈微身份低微，不配与她们同席。

“听说清河县那地方，穷山恶水的，沈姑娘能从那等地方出来，还得了世子殿下赏识，想必…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吧？”又一个声音加入，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揣测。

这几人一唱一和，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围几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一道道目光顿时更加聚焦在沈微身上，有幸灾乐祸，有鄙夷，也有纯粹的看戏。

沈微端坐在席上，神色平静无波，仿佛那些刻薄的话语只是拂过耳畔的微风。她甚至没有看那几个挑衅的贵女一眼，只是端起面前温热的茶盏，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动作从容优雅，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疏离感。这份镇定，反而让那几个挑衅者有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闷。

萧砚端坐在主位，仿佛并未留意这边的动静，正与邻座的一位中年郡王低声交谈着。然而，沈微眼角的余光却敏锐地捕捉到，他握着酒杯的手指，指节微微有些泛白，那看似随意的坐姿，也透着一种蓄势待发的紧绷。他在听，也在等。

就在这时，那个为首的茜素红宫装的贵女，似乎是安国公府的嫡小姐李嫣然，见言语挑衅未能奏效，眼底闪过一丝恼意。她端起自己面前盛满琥珀色美酒的琉璃杯，袅袅娜娜地站起身，脸上堆起虚假的笑意，朝着沈微这边走来。

“沈妹妹初来乍到，想必对这宫里的琼浆玉液还不熟悉。姐姐敬你一杯，权当为你接风洗尘了。”她声音甜美，笑容可掬，端着酒杯便向沈微靠近。

沈微心中警铃大作。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放下茶盏，也站起身，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浅笑：“李小姐客气了，沈微不敢当。”

就在两人距离拉近，李嫣然作势要将酒杯递过来的刹那，她脚下那繁复的裙摆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沈微眼尖地看到是她自己脚尖故意踢到了裙角），整个人“哎呀”一声惊呼，向前一个趔趄！

满满一杯美酒，不偏不倚，尽数泼洒在沈微胸前那一片天水碧的衣襟上！深色的酒液迅速晕染开来，在清雅的衣料上留下一大片难堪的污渍，触目惊心。

“啊！”李嫣然故作惊慌地掩口，眼底却飞快地掠过一丝得逞的快意，“对不住！对不住！沈妹妹，姐姐不是故意的！都怪这裙子太长，绊了脚！这可如何是好？”她声音拔高，带着哭腔，瞬间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连丝竹声都似乎小了几分。

周围的贵女们发出压抑的低笑和窃窃私语。

“啧啧，真是狼狈…”

“新衣裳呢，可惜了…”

“到底是小地方出来的，连杯酒都接不稳？”

“我看是李姐姐‘不小心’帮了她一把…”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无数道目光如同聚光灯般打在沈微身上，带着嘲讽、怜悯、幸灾乐祸。胸前的冰凉黏腻感传来，伴随着浓郁的酒气。李嫣然那故作姿态的道歉，更显得虚伪刺耳。一股火气瞬间冲上沈微的头顶，那是被当众羞辱的愤怒。

然而，就在这怒火即将喷薄而出的瞬间，她强大的理智瞬间压倒了情绪。

不能乱！不能失态！

这里是麟德殿，皇帝就在上首！任何失仪都可能被无限放大，成为攻击她和萧砚的武器！

【警报！检测到宿主遭遇非物理性恶意攻击，情绪波动剧烈。启动环境扫描…】

【目标液体：西域葡萄美酒，成分分析：水、乙醇、单宁酸、花青素…未检测到常见毒素。特殊成分：微量‘醉心兰’香料萃取物，具有短暂致幻、放大情绪作用，微量接触无实质伤害。】

【方案建议：1. 物质转换，目标——高效清洁凝胶，可快速分解有机污渍与水溶性色素。需消耗能量点：0.1。是否执行？】

冰冷的机械音如同醍醐灌顶，瞬间让沈微狂怒的心冷静下来。系统！关键时刻，它永远是最可靠的底牌！

“执行！”沈微在心中默念。同时，她的脸上迅速切换成一种带着些许无奈和包容的浅笑，仿佛真的只是遭遇了一场无伤大雅的意外。

“李小姐言重了，不过是一件衣裳，无妨的。”她声音温和，甚至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仿佛被泼酒的不是自己。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从容不迫地抬起右手，轻轻抚上胸前那片湿漉漉、颜色深重的酒渍。

宽大的袖袍垂落，恰到好处地遮挡了她掌心的动作。没有人看到，在她指尖接触到湿衣的瞬间，一点微不可察的幽蓝色光芒一闪而逝。掌心传来极轻微的、如同静电划过般的酥麻感。

下一刻，奇迹发生了！

只见那片深色的、正在晕染扩大的酒渍，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迅速抹去！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消失！不过短短两三息之间，那片被酒液浸染得深碧色的衣襟，竟然恢复了原本清雅的天水碧色！干净如新！甚至连一点水痕都未曾留下！唯有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葡萄酒香，证明着刚才那场“意外”并非幻觉。

整个麟德殿，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丝竹声停了。

舞姬的动作僵住了。

窃窃私语声消失了。

连上首正在低声交谈的皇帝和一位老亲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寂静吸引，目光投了过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在沈微的胸前，那一片干净得不可思议的衣襟上。惊愕、茫然、难以置信…种种情绪交织在每一张脸上。

李嫣然脸上的假笑彻底僵住，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那故作惊慌的表情还凝固着，显得无比滑稽。她身旁那几个帮腔的贵女，更是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萧砚端着酒杯的手，终于缓缓放回了案几上，紧绷的指节放松开来。他深邃的眼眸落在沈微身上，那平静无波的眼底深处，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从容镇定的身影，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细微的涟漪。

沈微仿佛没有察觉到这满殿的寂静与聚焦的目光。她甚至还轻轻掸了掸那片“干净”的衣襟，动作自然随意，然后抬起头，对着目瞪口呆、脸色煞白的李嫣然，展露出一个比对方之前更加真诚、却也更显疏离的微笑，声音清晰地回荡在落针可闻的大殿中：

“李小姐，你看，真的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