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人类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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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维尔并不是个懒惰的人，但他同样也非常清楚杜卡这次所“临幸”的新任务背后所要冒的风险。杜卡是一个纯粹的生意人，也就是说他对金钱的执念要比其他同行深得多。他可以为了获得利益而不择手段，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许多非法的内容。而正如他此次委派给西尔维奇的任务，就是政府所不愿承担责任但又必须解决的事情。

这一单若是做得滴水不漏，那么皆大欢喜，西尔维奇拿到了他能够富裕过冬的资金，杜卡也可以从中分得一杯羹，而政府也兵不血刃地完成了格罗特议长的任务——只有卡维尔，他的目光始终放在那背后的风险上，因为他既不在意金钱又不关心任务，在他的心中，只有那一股特殊的为“猎物”所担忧的心情……

西尔维奇难得表现得如此积极，在接到杜卡任务的一瞬间他便开始着手准备了起来。一个多年的猎手疏忽了他的技术，放任他的武器生锈，也蹉跎了自己的意志，而导致这一切的原因，都是他在四年前一场事件中所受的伤——那个时候他的工作和现在还并不一样，只是和许多个像他一样的人一起经营一间非法的宠物关押基地。他们的分工极为明确，抓捕、喂养，以及各种物品和资源的采购……那个时候，西尔维奇便是抓捕队伍中的一员。

他们的基地位于一大片还未开发的原始森林当中，这里远离人类的城市，正好可以躲避条子的眼线……

西尔维奇在这里一干就是三年。他喜欢这项工作，亦或者说，他喜欢这项工作所带给他的杀戮和鲜血。他的身材并不高大，和其他拥有着壮硕体型的同事不同，他看起来反而像是个只能在后勤帮帮忙的小家伙……但在这处基地中，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于当面甚至背后说他的坏话——因为他们都清楚西尔维奇的残忍和暴戾。在抓捕行动中，所有人的目标都是在尽可能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实施抓捕，但只有西尔维奇一人——他对“抓捕”这件事本身的追求要远远大于对自己安全的重视。无论是在野外中对自己安全的保护或是在城市中与法律的博弈，他都表现得毫不畏惧，泰然自若，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一般……

可这样“享受”的日子在四年前却遭到了沉重的打击而被迫中断。

基地的老板接到消息，他们的位置已经暴露在了警察的视线当中，并会在某天夜晚对他们发起突击抓捕。接到消息后的老板急忙给基地中所有的人员发送消息，让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在警察到来之前将所有的“货物”都处理掉，无论是转移还是其他的方法，总之不能让警察获取到任何一只活物——那将会是他们犯罪的证据！

接到消息后的基地成员们很快便投入到了“处理”的工作当中，虽然如此，但留给他们转移的时间却非常之少。为了尽可能保障自己的“安全”，他们只能选择用最快的速度进行工作——西尔维奇第一次没有让他的同事们为他的行为所担忧，因为这样血腥的行动正合他意。他的同事甚至愿意将自己所负责的货物尽可能多地交给他处理——这样既满足了他杀戮的快感，也给自己留下了更多逃离的时间……

不过，西尔维奇的血腥工作只做到了一半便戛然而止了——在警察到来之前，他们遇到了另一个前来干扰他们的对象——一匹体型十分壮硕的狼……

西尔维奇等人并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会有一匹狼出现在这里，但他们当然得首先处理这个危险的因素。

狼的目标似乎并不在他们身上——因为若是单纯的捕猎行动的话，这种生物是不会单独行动的，而且，这匹看起来羁傲不逊的野狼的注意力似乎也并没有放在他们这群人类的身上——它在西尔维奇等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便一头冲进了他们的基地……他们本以为这头野兽是为了那些“食物”而来，可不大一会儿，他便背着三条小狗出现在了门口——此时的基地成员们已经全副武装了起来，拦住了它所能逃走的所有路口。

“它为什么不直接吃了再出来？”

“这匹狼……它是来救里面的那些家伙的？”有基地成员难以置信地说道。

“我还以为它是想趁火打劫，进去捞点吃的呢。”

“看他这模样，似乎对我们没什么兴趣，要不放它离开？”

“不行！”西尔维奇立刻给出了坚决的态度，“斩草必须除根，它带走的那几条狗以后或许会出现在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如果被谁认出来了那就糟了！老板的命令是让我们把货物全部处理掉，我们可不能在这个不会说话的家伙身上下赌注！”

“西尔维奇，要我说是你不想让它抢了你的猎物吧。”旁边一名基地成员忍不住对他说道，“听我一句劝，现在这种时候我们犯不上冒着自己的生命危险来和它搏斗，时间也不站在我们这边啊。”

“是啊，老鬼子，几条小崽子而已，咱犯不上拿自己的命去跟他玩。”其他成员也都一并劝说了起来。

西尔维奇沉默了一会儿，但却没有听进去同伴们的劝说：“既然你们不愿意按照老板的意思行动，那就都让开吧，我一个人足够了。”

说罢，西尔维奇紧了紧自己手中的尖刀——借着周围的火光，寒光闪闪的刀刃上却散发着一股炽热的杀意。

“你疯了！老鬼子，那可是匹狼！你还以为是一条大点的狗呢？”听到西尔维奇如此的回应，周围的基地成员们一下子都慌了起来。若是其他人说要单挑一匹狼的这种话来，他们一定会一笑了之，但说这话的人可是西尔维奇——一个对杀戮本身的追求要远大于对金钱渴望的家伙……他们一点都不怀疑西尔维奇说这话时内心坚定的决心。

然而，西尔维奇甚至没有给他们一点质疑的时间，操着尖刀便朝那匹狼扑了上去！

“快！快拦住他！老鬼子他疯了！”

其他基地成员们一下子慌了起来，倘若西尔维奇和狼发生了战斗的话，那他们无论如何都必须得加入进去——如果西尔维奇被狼杀死，那么它是不会就这么闲庭信步地离开的，剩下的每一个人类都有可能成为它下一个猎杀的对象！

攻击的意图尤为明显，甚至连反射着寒光的尖刀也没有被西尔维奇隐藏分毫，它所携带的浓浓杀意在狼的眼前毫无保留地释放着，也就在那一瞬间，狼行动了！

为了捕猎而生的天生躯体一下子冲倒了面前的西尔维奇，后者立刻举起双臂来在自己的脸部上方拼成一道屏障，以抵制狼的噬咬……可狼似乎对他并没有足够的兴趣，在将他扑倒后的下一瞬间便纵身跃起，朝着其他的人类扑了过去……

西尔维奇反应非常迅速，他还未待自己的身体翻起，便下意识地将尖刀向头顶的上方一舞——一道划开皮肉的厚重之感便沿着刀尖、刀柄一直传到了他的手上——那种感觉仿佛让一名毒瘾患者触碰到了他久违的毒品一般。西尔维奇一下就笑了出来，那种满足和畅快的感觉让他憋不住内心的兴奋，他快速地翻过身——此时的狼正在和其他的基地成员对峙着。由于携带着三条小狗且形单影只，这让它无法轻松地越过人类所组成的障碍。

“呵，一条孤狼罢了……”西尔维奇狞笑一声，然后冲着他的同事大喊道，“拦住它！千万别让它跑了！它是我的！”

“老鬼子，你没事吧？”听见西尔维奇的喊声后，基地成员们也都松了一口气，“我们还以为你被它干掉了！”

“没那么容易！给我死死拦住它！”西尔维奇爬起身后立马就操起尖刀向狼的背后扑了上去……而似乎是意识到了危险的来临，狼甩开两条后腿向后猛地一踹，刚好蹬在了西尔维奇飞身过来的腹部上，只一下就将他给踢得七荤八素。

西尔维奇“哇”地惨叫了一声，继而身体瞬间失力，然后一下子瘫跪到了地上。可狼的攻击却并未停止，它迅速转过身来，张开了那张嗜血的巨嘴，狠狠地咬在了西尔维奇右边肩膀和手臂的连接处！

“啊啊啊！”西尔维奇痛苦地哀嚎了起来，他的左臂也立刻死死地抱住了狼的脑袋，好让它没那么容易将自己的手臂给从身上撕掉。

眼看西尔维奇被咬住，其他的基地成员们便再也顾不得危险，他们一拥而上，趁着西尔维奇锁住了狼脑袋的时机，狠命地将手中的武器向狼的后背和侧腹之上挥击。

狼因疼痛发出了一阵阵“嗷呜”的哀嚎之声，而它心里也十分明白，自己不可能将在场的人类给全部杀掉，必须尽可能地想办法逃走。

狼“被迫”松开了西尔维奇的肩膀，然后调头冲其他人类吼叫，将他们给生生逼退了好几米。趁着人类退让的间歇，狼不顾生死地向前方猛冲过去，将拦住它的两个人类给撞翻在地，然后一下子跳出了包围圈，瞬间便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其他的基地成员们在原地呆呆站了好几分钟后才回过神来，随即争相上前询问起了西尔维奇的伤势：“老鬼子，怎么样？你还好吗？”

西尔维奇的肩膀露着数个令人惊骇的巨大血洞，如注的鲜血从里面不断地涌出来……尽管身受重伤，但他那双虚弱的眼眸中所闪耀着的杀意却丝毫未减。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前来慰问的同事，竟毫不留情地骂道：“这么多人……拦不下区区一匹狼，真是废物至极！”

听到西尔维奇这般辱骂，本来刚弯下腰来的基地成员们便一下子直了起来，不满地回道：“老鬼子，你别这么没良心，要不是为了你我们压根不会对这匹狼动手！我们只是在老板手底下打工的普通人，你指望我们拿命去跟它拼吗？”

西尔维奇不屑地“切”了一声，随即低声喃喃道：“废物的借口就是多……”

“你……”基地成员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同事给伸手拦住了：“算了，他就这么个人，犯不上和他争到底……”

西尔维奇跪坐在地上，因愤怒和仇恨而翻涌沸腾的鲜血让他的身体很快就支撑不住，眼前一黑，便直直地摔倒在了地上。

当他醒来时，自己已身在城市中心的医院床上。由于证据不足，警察即使知道他的身份也无法关押他，只能等他伤恢复好了以后自行离去。

然而，西尔维奇并不适应住院的枯燥生活，这平静的一切让他仿佛身处炼狱——在经过了几轮警察的问话后，他只在医院里待了不到两个星期便逃了出来……而在销声匿迹了一个月后，他才忽然出现，然后加入了杜卡的非法抓捕组织。

杜卡手底下的猎手每两人一队，但西尔维奇却难以找到能跟他合拍的搭档——这不仅是因为他的残酷，搭档们无法忍受他怪异的执着也同样是主要原因之一。在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单干后，他才迎来了自己的新搭档——来自浴火城却因赌博而败光家产的可怜小伙子——卡维尔。

卡维尔之所以能够忍受西尔维奇的残酷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强大的忍耐力，而是他在堕落之初几乎对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兴趣。每次外出抓捕他都只是简单地为西尔维奇准备抓捕的工具和下苦力——不过，西尔维奇却乐于有这么一个寡言少语的“徒弟”替他处理这些繁琐的程序，这样他才能一心扑在让自己着迷的事业上……

不过，经过时间的推移，卡维尔也逐渐从迷茫当中觉醒。在跟随西尔维奇不断杀戮的路途中，他开始试图从眼下这项充满着罪恶与残忍的工作中救赎自己——他开始并不纯粹地为西尔维奇服务，在任务中加入自己的想法和行动——一开始西尔维奇以为自己的这位“乖徒弟”学到了他的抓捕技术，可慢慢地却发现，卡维尔只是在给他的行动制造各种困难——为的就是尽可能地将更多的目标给放生，或是让它们从自己的陷阱中逃走……

西尔维奇不明白卡维尔这样做的原因，他也不理解，但他却依然将卡维尔给留在身边——作为一个对自己的猎捕技术十分自信的人，西尔维奇并不在意卡维尔的刁难，甚至还期待着他下一次给自己准备的阻碍。但——他忽略了一点——自己右臂的伤势，这让他无法在天气变冷后进行工作。而每当气温下降之时，他的右臂就疼得几乎无法用力，这个时候他便不得不将所有的工作都交给卡维尔。有了这样的机会，卡维尔便可以自行决定许多的事情……

不过，杜卡这次交代的任务报酬丰厚，西尔维奇并不想让它从卡维尔的手中白白流失，于是，他决定这一次要亲身参与其中。

杜卡同样非常在意这项政府任务的完成进度和保障，他私底下打听到了许多有用的情报，并在第一时间告诉了西尔维奇。

“你的目标已经不在苔藻城了。”杜卡又一次找上了门来，“根据最新的情报，它们已经进入了浴火城范围。就在几天前，它们在仓辰仓库附近又制造了一次杀戮……这次它们的目标是上头的那批猎犬队。”

“你是说——碧水区的猎犬队？”卡维尔惊讶地问道，“那可是那个老头子的狗啊！”

“我当然知道！所以才来告诉你们这单生意的重要性。”杜卡强调道，“这群杂种已经在浴火城里惹恼了两位议长了，鲁丹警长的压力大得不行，他告诉我这次要是不能把罪魁祸首给抓住，他就把我的脑袋给拧下来！”

“放心……”西尔维奇淡淡地吸了一口手中的劣质烟卷，然后缓缓地吐出了浓浓的烟雾，“你的脑袋还没那么容易被从那根肥脖子上给拧下来。”

“老鬼子，你的伤好了？连烟也开始紧着抽了。”杜卡瞥了一眼西尔维奇，明显是早已熟悉了他的这种说话方式，“难道这次你打算不要卡维尔，自己一个人行动么？”

“啊，不，我也要一起的……”还未待西尔维奇回答，卡维尔便抢着应道。

杜卡又瞥了这个老鬼子一眼，在确认了他并不会提出任何异议后才开口道：“有这么个积极的搭档，老鬼子你就烧高香吧！不过我可得提醒你们一句，卡维尔你也听好了，这次的行动可是上面紧抓的任务，你们俩就算是把命给赔上，也千万别给我搞砸了！听见没有？”

“知道了老板，您就放心吧。”卡维尔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回应着。

杜卡又偷偷地看了一眼西尔维奇，后者依然默不作声。他伸出手指冲着对方点了几下后，便放心地转过身去离开了。

杜卡走后，卡维尔便立刻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他转过身去，看着淡定的西尔维奇，不由得开口问道：“老鬼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西尔维奇不慌不忙，又深深地吸了一口两指间的烟卷：“今晚就动身。”

“今晚？”卡维尔惊讶地重复了一遍，“你知道目标会出现在哪儿吗？”

“不知道，所以才需要尽早地熟悉猎物的行动轨迹。”西尔维奇回答道，“我们今晚就去浴火城的仓辰仓库，我要实地地观察一下那附近的情况。”

说罢，他将手中还未燃尽的烟卷给扔在地上，然后一脚踩灭，随即站起身来朝里屋走去……

“如果你这辈子能有一次不给我的生意添麻烦的话，那我希望就是这次。”西尔维奇抓住门框的手将他的身体给转了过来，“我能感觉到，这一单我们的猎物非同寻常，我想好好享受享受。”

说罢，他走进了屋内，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不过，虽然西尔维奇说的是当天晚上动身前往浴火城，但由于距离的原因他和卡维尔实则是第二天清晨才到达。白天并不属于他们这样的“猎手”，因此他们只能以流浪者的身份在浴火城的外围渡过了寒冷的一天。

晚上八点，西尔维奇开始了他的行动。

仓辰仓库是浴火城中穿行的一条河流上所修建的仓库，这里平时堆放的大都是从船上运送下来的各种货物。由于气候的关系，冬季人类的船运活动会变得非常之少，因此这个时候的仓辰仓库几乎是一座空仓。

西尔维奇看着仓辰仓库外空地上的一大滩还未彻底散去的血迹呆呆地站立着，他闭着眼睛，仿佛在想象着几天前发生在这里的那副血腥画面……直到卡维尔走上前来叫了叫他：“有什么发现么？”

西尔维奇仿佛如梦初醒般，用力地睁开了快要黏在一起的眼皮，然后回答道：“这次咱们可捞着了一回大鱼——看这血迹的情况，这里不下有二三十条狗厮杀过……”

“这么多？”卡维尔惊讶地叫道，“可它们死掉后的尸体到哪里去了？条子应该不会帮我们处理这些事吧？”

西尔维奇左右张望了一下四周，最后将目光定在了仓辰仓库旁的桥边。他抬起手，指着那个方向说道：“在那儿。”

卡维尔对西尔维奇的回答半信半疑，不过作为“助手”，他还是得前去查看一下具体的情况。不过他刚走出一步，衣服却被西尔维奇给从后扯住了。

“我们打个赌，如果桥下没有尸体，那么这次的行动计划就由你来定，而如果有的话，那你这次就不能干预我的任何行动。”